陆建国一愣,随即想起棚子角落那把锈迹斑斑、刃口都钝了的旧柴刀。那是之前看青人留下的,他偶尔用来砍点细柴。“在…在角落里。”他小声回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拿来。”苏禾言简意赅。
陆建国虽然疑惑,但还是飞快地跑到角落,吃力地拖出那把沉重的旧柴刀,刀刃上布满了暗红的锈迹和豁口,几乎看不出锋刃。
苏禾接过柴刀,入手沉重冰凉。她掂量了一下,然后拿起一块垫柜子用的、相对平整的青石片。在陆建国困惑的目光注视下,她将柴刀那布满锈迹和豁口的刃口,平平地压在青石片上。
接着,她开始用一种极其稳定、均匀的力道,来回地研磨。
“嚓…嚓…嚓…”
单调而富有节奏的摩擦声在昏暗的棚内响起。锈屑和石粉随着她的动作簌簌落下。她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每一次推拉都精准地覆盖整个刃口。昏暗中,陆建国看不清细节,只能听到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心安的磨刀声,看到苏禾专注而平静的侧影。
【宿主…目标野猪(雄性,体重约oo斤)活动轨迹分析…正向村庄西北方向迂回…移动度减缓…意图分析:潜伏,等待二次袭击机会…威胁等级:极高…建议宿主…】小柒的警报带着强烈的紧迫感。
“静默。”苏禾的意识指令打断了它。她的全部心神似乎都集中在手中的动作上,深潭般的眼底倒映着青石与锈铁摩擦时溅起的微弱火星。磨刀,这个最原始、最基础的动作,在她手中却透着一股千锤百炼、返璞归真的意味。
陆建国屏住呼吸,看着那锈迹斑斑的钝刃在苏禾手下一点点变得明亮,看着卷曲的铁锈被剥离,露出底下暗哑却坚韧的钢铁本色。每一次摩擦,都像在剥去一层腐朽的外壳,显露出内里沉寂已久的锋芒。他不懂什么技巧,只觉得那稳定均匀的节奏,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将他心中残留的恐惧一点点抚平。棚外的喧嚣、野猪的威胁,仿佛都被这单调的“嚓嚓”声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时间在磨刀声中悄然流逝。棚外的喊杀声和狗吠似乎更近了,又似乎更远了,模糊不清。
终于,苏禾停下了动作。她拿起柴刀,对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光看了看。原本布满锈蚀豁口的刃口,此刻呈现出一条笔直、均匀、泛着冷冽青光的锋线。虽然刀身依旧陈旧,但那股沉甸甸的杀伐之气,却仿佛随着锈迹的剥离而苏醒过来。
她随手拿起旁边一根小孩手臂粗的枯枝,柴刀随意地斜斜一挥。
“嚓!”
一声轻响,枯枝应声断成两截,断口平滑如镜。
陆建国倒吸一口凉气!狼崽子的眼睛瞬间瞪圆,死死盯着那平滑的断口!这把破柴刀…在她手里,竟然变得这么厉害?!
苏禾将磨好的柴刀随手放在身边的干草上,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重新闭上眼睛,靠回土墙。
“睡觉。”
陆建国看着那把寒光隐隐的柴刀,又看看重新闭目养神的苏禾,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干净利落的一刀而狂跳。睡觉?外面野猪还在,民兵在追捕,整个村子都乱成一锅粥,她让他睡觉?
然而,苏禾那平静得近乎命令的语气,以及那把静静躺在干草上、散着无形威慑的柴刀,却像拥有某种魔力。巨大的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混合着这一天经历的惊心动魄和此刻棚内诡异的平静。他默默地走到自己那堆干草旁,裹紧苏禾那件旧棉袄,蜷缩着躺下。眼睛却不受控制地,一直盯着那把柴刀,还有柴刀旁边那个闭着眼睛、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身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棚外,追捕野猪的呼喊声、火把的光影、狗吠的狂躁…似乎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棚内,只有柴刀冰冷的锋芒和苏禾均匀低微的呼吸声。一种奇异的、源于绝对力量带来的安全感,在这风雨飘摇的寒夜里,悄然包裹了陆建国紧绷的神经。他抱着残留麦乳精香气的豁口碗,眼皮越来越重,最终在那磨刀声留下的余韵和柴刀寒光的守护下,沉沉睡去。
小柒的光球在昏暗中闪烁着:【武器打磨完成…物理威胁应对准备就绪…幼崽核心安全感指数稳定…能量+…当前总能量:o…外部威胁(野猪)持续逼近…距离:公里…】
---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靠山屯。寒风在光秃秃的树梢间尖啸,卷起地上的雪沫,出呜咽般的声响。白日里追捕野猪的喧嚣早已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火把熄灭了,人影消失了,只有偶尔几声零星的狗吠,带着惊惶的余韵,划破冰冷的夜空,又迅被黑暗吞没。
追捕失败了。
那头狡猾而凶悍的野猪,在撞伤刘老汉、制造了巨大的恐慌后,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夜色的掩护,轻易甩掉了举着火把、行动不便的追捕队伍,消失在后山茫茫的雪岭之中。民兵放了几枪,除了惊起几只夜鸟,连根猪毛都没打着。老支书赵满仓看着漆黑一片、危机四伏的山林,只能咬牙下令撤回,加强村子外围的巡逻和警戒,所有人家紧闭门户,熬过这个提心吊胆的夜晚。
恐惧并未消散,反而在黑暗中酵、膨胀。野猪尝过了人血,知道了村子的存在,它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刃,随时可能再次落下。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灯火早熄,生怕一点光亮和动静会引来那索命的獠牙。整个靠山屯,陷入了一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恐慌之中。
看青棚孤零零地矗立在村外的荒地上,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棚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只有从破门缝隙和顶棚漏洞透进来的、微弱的雪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陆建国睡得很不安稳。白天经历的恐惧、混乱和那惊鸿一瞥的柴刀寒光,交织成混乱的梦境。他梦见巨大的獠牙滴着血朝他扑来,梦见王翠花狰狞的脸和村民挥舞的锄头,又梦见那只冰冷的手紧紧攥着他…他在干草堆上辗转反侧,出模糊的呓语。
苏禾盘膝坐在他旁边的干草上,背脊挺直,如同黑暗中一尊沉默的雕像。她的眼睛是睁开的,深潭般的瞳孔在绝对的黑暗中,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清晰地“看”着棚内的一切:陆建国不安的睡颜,角落里水缸的轮廓,地上散落的枯草…以及棚外广阔荒原上,每一丝风的流动,每一片雪花的飘落。
她的感官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早已锁定了那个在黑暗中潜行的巨大威胁。
【警告!高能量威胁源(野猪)进入半径oo米范围!移动轨迹:正西偏北度,直线逼近看青棚!度:中!预计接触时间:分钟!威胁等级:致命!重复,威胁等级:致命!】小柒的警报在苏禾意识里无声地亮起刺目的红光,数据流疯狂刷新着野猪的体重、冲刺度、獠牙长度等参数。
来了。
苏禾缓缓站起身,动作轻捷无声,没有带起一丝风。她走到门边,没有开门,只是侧耳,如同最耐心的猎手。
黑暗中,一种沉重而压抑的喘息声,混杂着粗硬鬃毛摩擦枯草的“沙沙”声,由远及近,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风声。浓烈的、混合着血腥、泥土和野兽腥臊的气息,如同有形的毒雾,开始弥漫在棚子周围的空气中。
“呼哧…呼哧…”粗重的鼻息在门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嗅探。接着,是尖锐的蹄爪刨挖冻土的“嚓嚓”声,带着一种暴躁和试探。它找到了这里。这个孤立在村外的棚子,成了它饥饿与暴怒的下一个目标。
棚内,沉睡的陆建国似乎被这近在咫尺的、充满恶意的声响惊扰,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他像受惊的兔子般弹坐起来,黑暗中,狼崽子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睁得滚圆!那沉重的喘息、刨地的声音…就在门外!是野猪!它来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死死扼住!他想躲,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徒劳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扇仿佛随时会被撞碎的破门!完了…死定了…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按在了他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苏禾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身边。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感受到那只手传来的、磐石般的稳定力量。没有言语,只有掌心冰冷的触感,像一道冰流,瞬间浇灭了他脑中沸腾的恐惧泡沫,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待着。”
“别动。”
依旧是那低哑干涩、毫无波澜的指令,却在此刻,成了黑暗中唯一的锚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