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苍白,但她就那么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被风雪压弯却不肯折断的枯竹。那双眼睛……赵德禄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那不是他熟悉的、属于废后沈氏的眼神。那个懦弱、绝望、只会默默流泪的女人,眼神早已被冷宫磨成了死灰。眼前这双眼睛,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任何愤怒,也没有乞求,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在审视一件死物的漠然。那目光落在他身上,让赵德禄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比这冷宫的穿堂风还要刺骨。
“你…你叫我?”赵德禄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色厉内荏。他试图找回刚才的气势,“沈氏!你一个废人,也敢对咱家大呼小叫?活腻歪了不成!”
苏禾没有理会他的叫嚣。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赵德禄那张因惊怒而扭曲的脸上多停留一秒,只是淡淡地扫过地上那个散着恶臭的木桶,然后又落回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那东西,狗都不吃。”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陈述,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拿走。”
“你!”赵德禄被这轻描淡写却又侮辱性极强的话噎得满脸通红,怒火腾地窜了上来,压过了那瞬间的心悸。“反了你了!给你口吃的就是天大的恩典!还敢挑三拣四?不吃?不吃就饿着!看你能挺到几时!还有这小灾星,早点死了投胎,下辈子记得眼睛擦亮点,别投到这晦气窝里来!”
他指着角落里的小身影,恶毒的诅咒再次倾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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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唾沫横飞、手指几乎要戳到那孩子鼻尖的瞬间——
苏禾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多余的动作。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昏暗的光线下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赵德禄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瞬间迫近,喉咙猛地一紧!
一只冰冷得如同寒铁的手,快如闪电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呃!”赵德禄的咒骂戛然而止,化为一声短促惊恐的抽气。那只手的力量大得惊人,像铁钳般死死扣住他的喉骨,让他瞬间窒息,眼前黑。他所有的嚣张气焰、所有的恶毒话语,都被这只冰冷的手硬生生扼杀在喉咙里,只剩下徒劳的挣扎和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
依旧是平静无波,深不见底。但在这极近的距离下,赵德禄清晰地看到了那平静之下翻涌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寒意。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纯粹的、高高在上的漠视,仿佛他只是一只可以随时被碾死的蝼蚁。在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因窒息而扭曲涨红的倒影,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再让我听见你骂她一句,”苏禾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冰冷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如同毒蛇的信子,“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晦气’缠身,永世不得脱。”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赵德禄的脑子里。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出一个音节,这只手会毫不犹豫地捏碎他的喉咙!
巨大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甚至压过了窒息的痛苦。他疯狂地眨着眼睛,涕泪横流,喉咙里出含糊不清的呜咽,用尽全身力气拼命点头,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
苏禾冷漠地看着他濒死的丑态,如同看着一块肮脏的抹布。几秒后,她才像丢开一件垃圾般,骤然松手。
“咳咳咳……呕……”赵德禄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捂住自己剧痛的脖子,撕心裂肺地咳嗽干呕,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看向苏禾的眼神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冲向殿门,连那个馊水桶都顾不上拿,仿佛身后有索命的厉鬼在追赶。
“鬼……有鬼!沈氏变鬼了!”他尖利的、变调的惨叫声随着殿门“哐当”一声巨响被隔绝在外,只剩下门板在寒风中兀自震颤的余音。
殿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寒风穿过破洞和缝隙出的呜咽。
苏禾站在原地,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扼住赵德禄喉咙的手。这具身体太过虚弱,仅仅是刚才那一下爆,就让她感到一阵气血翻涌,眼前微微黑,手臂也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这具躯壳,真是……麻烦。
她闭了闭眼,强行压下身体的不适,再睁开时,眼底的冰冷退去些许,只剩下纯粹的疲惫。她不再看那扇还在震动的破门,也懒得理会地上那桶散着恶臭的“食物”。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黑暗的角落。
那个小小的身影,依旧蜷缩着。但这一次,苏禾清晰地看到,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正透过凌乱枯黄的丝间隙,一眨不眨地、死死地“钉”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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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
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麻木。
里面混杂了太多东西。有震惊,有茫然,有无法理解的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深深压抑在最深处的、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幼兽般的警惕!那警惕如此尖锐,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刺。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随时可能因为一点风吹草动而彻底断裂或疯狂反扑。
她在怕她。比怕赵德禄更甚。
苏禾清晰地接收到了这个信号。那眼神里的恐惧和戒备,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
“……”苏禾沉默了一瞬。被当成比恶毒太监更可怕的存在?这种感觉……有点新鲜,但更多的是麻烦。
“宿、宿主大大!”小柒带着哭腔的电子音又在她脑海里响起来,断断续续,比刚才更虚弱了,“能量…真的要清零了!幼生体…萧明玉…体温过低…血糖浓度…濒危!快…快想办法!不然…不然新手任务…第一章…就要…就要失败了啊!呜……”
新手任务失败?苏禾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一下,带着一丝极淡的嘲弄。她纵横诸天万界,从无败绩,难道要在退休后,栽在一个连新手村都算不上的冷宫,和一个三岁幼崽的生死上?
荒谬。
她无视了脑海里那个聒噪又无用的系统警报。目光在冰冷破败的大殿里扫过。腐朽的梁柱,剥落的墙皮,结满蛛网的角落,还有地上那桶散着恶臭的“食物”……没有任何东西能入口。
这具身体的原主“沈氏”早已山穷水尽,连一件稍微厚实的衣物都没有留下。记忆碎片里,只有无尽的绝望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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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要她苏禾,曾经的万界至尊,去啃那些霉的稻草?或者去尝那桶散着致命馊味的泔水?
一丝极其细微的烦躁掠过苏禾的心头。退休后的第一次“麻烦”,竟然如此低级,却又如此……棘手。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自己身上——那件破旧单薄的宫装。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