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者的右下,坐着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保养得宜、穿着墨绿色旗袍的妇人,眉眼间与李墨有几分相似,但神色间带着一种疏离和隐约的倨傲。徐静婉知道,这就是李墨的姑姑,李蓉。她看向徐静婉的目光,平淡得像看一件摆设,深处却藏着一丝冰冷的审视。
此外,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一直低着头默默玩手机的清瘦少年,应该是李墨的弟弟,李小哲。
“父亲,姑姑。”徐静婉走上前,依照礼数,轻声问候。她没有使用更亲昵的称呼,那个词对于这场交易而言,太过虚伪和沉重。
李国嵘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依旧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李蓉则扯出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出弧度的笑容:“来了,坐吧。就等你了。”语气客气,却带着无形的距离。
徐静婉在李墨身边的空位坐下。餐桌上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精致的菜肴一道道安静地端上,银质餐具碰撞的声音轻微却清晰,无人主动交谈,连咀嚼都显得小心翼翼。
最终还是李国嵘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威压:“巴黎之行,还顺利?”这话是看着李墨问的。
“一切按计划进行。”李墨回答得言简意赅,听不出情绪。
“嗯。”李国嵘的目光转而看向徐静婉,那审视如同实质,“既然进了李家的门,就要清楚自己的本分。言行举止,都代表着李氏的颜面。听说你在外面,表现尚可,”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不要回来了,就松懈忘形。”
“是,父亲。我会谨记。”徐静婉垂眸,避开那迫人的视线,温顺应答。
“哥,你答应我的那辆新跑车,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啊?”一直玩手机的李小哲突然抬起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耐烦,插嘴问道,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闷。
“小哲!”李蓉立刻皱眉呵斥,声音不大,却极具威慑力,“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一点规矩都不懂!”
李小哲撇了撇嘴,不服气地低下头,用力戳着手机屏幕,不再说话。
这顿家宴,就在这种食不知味、每一秒都如同煎熬的气氛中进行着。徐静婉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家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张力。李国嵘的绝对权威,李蓉那微妙难辨的态度,李小哲沉默的叛逆,以及李墨与之抗衡的、冰冷的沉默。她就像一个不小心闯入猛兽领地的小鹿,必须时刻警惕,小心翼翼。
饭后,李国嵘毫无意外地将李墨叫去了书房,显然有要事相谈。
徐静婉则在李蓉那看似客气、实则疏远的“安排”下,由一位面无表情的佣人带着,在暮色渐浓的花园里散步“消食”。
花园很大,设计精巧,却同样透着一种刻板的匠气,缺乏生机。她走到一处观景池边,看着水中被晚风吹皱的、模糊的月亮倒影,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李家的水,比她想象中还要深,还要冷。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假山后面传来压低的对话声,似乎是两个轮休的佣人在闲聊。
“……听说了吗?那位徐家的公司又快不行了,这才巴巴地把女儿嫁过来……”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不过也是,要不是走投无路,哪能攀上咱们家……”
“刚才先生在书房好像了好大的火,不只是为公事吧?是不是对这位新太太不满?”
“我听着好像还提到了什么‘新生资本’……那边最近小动作不少,先生正烦着呢……”
新生资本!
徐静婉的心猛地一紧。这个名字,她在翻阅基金会资料时,在某个关联企业的背景介绍里瞥见过一眼。当时并未在意,此刻结合佣人的闲话和李墨之前的凝重……她不动声色地悄悄退开,仿佛只是无意间路过,什么都没有听到。
但心底那根名为警惕的弦,却骤然绷紧,出了细微的嗡鸣。
归途的终点,并非风平浪静的港湾。家族内部的暗流汹涌,与外部的风雨欲来,在她踏入这扇门的那一刻,已悄然交织,向她张开了无形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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