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被关在值守房中的人是朝中的大人物?”
游骥点头:“乃是当朝太子和东宫僚属。”
“那今日被审问的那人是?”
游骥没有询问吴伯为何知晓此事,回道:“那是太子的祖父,皇后的生身父亲,五兵尚书梁章雅。”
吴伯的神情让人看的并不分明,可倏然紧握的双手却泄露了他心中激荡。
片刻后,他的手缓缓松开:“我今日在伙房附近见到了一位小年轻,像是五殿下带进营里的陆从南,都已经是队主了,看着倒像是个小孩子。”
游骥动了动眉头,他本以为吴伯会继续追问,没成想却突然提起了陆从南:“应就是他,他怎么了?”
随着雁萧关所做所为暴露在他眼前,他对经由雁萧关带入神武军的陆从南也渐渐放下心中芥蒂,他们共同操练日久,还歇在同一个营房,本就该较其他人更亲近些。
吴伯少有的露出一抹笑来:“我见他在哭,看着都是十几岁的少年郎了,倒跟个孩子一样,哭了许久才停下。”
游骥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陆从南为何会哭?
再细细回想近日之事,游骥方才意识到一件事:陆从南对陆家之事太过关心。
比之他,比之雁萧关更甚。
陆从南又恰巧姓陆,不会与陆家有渊源吧?可十年前,陆家确实满门尽丧。
思绪一晃而过,随即他想到,陆在大梁并不少见,若陆从南真是陆家血脉,怎可能会以陆姓示人?
或许也是曾受过陆家恩惠的人吧,他们父子不正是因为当年被陆老将军救下性命,便念念不忘至今吗。
虽不知陆从南与雁萧关为何如此执着于陆家冤案,可他们目的一致,也没必要追根究底。
他没有注意到,吴伯在提起陆从南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慈爱。
吴伯不欲多提,游骥却不想放过眼前难得的机会,数年追查,他早已知道吴伯正是当年岭水一战的幸存者,不止如此,他还多次追踪到吴伯曾私下调查梁章雅、元信安,还有宣家。
俱是与陆家一案有所牵连之辈。
“五殿下似乎是在追查一桩旧案。”游骥像是不经意般提起。
吴伯看了过来,他的神情正对着月光,那双总是浑浊的眼睛闪烁不定。
见他感兴趣,游骥继续道:“不止梁章雅,元信安今夜已入刑狱,明日殿下会回天都当堂审问。”
吴伯眼中的光亮更甚,他哆嗦着嘴唇:“是,是吗?”
雁萧关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再入天都,鸡鸣方响。
南狱刑百姓,北狱刑高门,元信安身为祠部尚书,自然该入北狱。
闳奇新执掌北狱多年,显贵入狱并不多见,天都高门往来复杂,一人有难,多方相助,北狱之主近乎是个闲职。
今日却不同,元信安是由雁萧关手下的神武军亲自押送入狱,北狱狱卒都不能接近,看守人员全是持兵披甲的神武军。
闳奇新连夜赶来,只见元信安神色倾颓,脊背佝偻,待神武军抬来一具棺木,他更是瘫软在地。
闳奇新一直等到第二日,总算等来雁萧关。
雁萧关是后宫宠妃之子,风头连太子都压不过,闳奇新只是太子妃的兄长,更莫说现下太子能不能保住自身尚不好说,他更不敢怠慢。
扬起笑,他迎了上去。
雁萧关与他没有什么客气话可说,直接了当:“提审元信安。”
闳奇新脸皮一跳,立即吩咐手下人将人带上来,胆战心惊问:“不知元大人犯了何事?”
雁萧关默然片刻,道:“东宫巫蛊,太子谋逆,我一时居然不知该从哪件事说起。”
元信安被两名士兵押着,方踏进法堂便听见此言,当即软了两条腿。
雁萧关一边嘴角提起:“不若让元大人亲自说说。”
有雁萧关在,闳奇新不敢居中,而是站在了一边。
雁萧关虽然很欣赏他的识时务,却又冷不丁想起他被闳家护卫追的满屋顶逃窜的前事,抽了抽嘴角,决定眼不见为净。
他一本正经坐在明镜高悬之下,劈开的两条大长腿却暴露了他的本性:“元大人,你是自己招认,还是想来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套。”
“棺材”两字像重锤一样落入元信安耳中,他瘫跪在地,一时未能张口。
北狱难能开堂,见到这边门开,天都热衷看热闹的百姓呼朋唤友,太阳才亮,北狱法堂外已围满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明日就是除夕,大梁朝元正假共七日,初一到初七,朝臣还未休沐,仍在各岗处理政务,耳目灵通的朝臣昨夜就得到元信安被捕消息,得知与太子谋逆有关,又碍于公事在身,不能亲至,更是抓心挠肺。
宣愿恩脸沉似水,心头不安如水往上漫。
第55章
太子巫蛊案与太子谋逆案无论是哪一桩都事关重大,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关乎一国社稷,如若让元信安得逞,皇室还有什么脸面,更会降低皇室威严,让逆贼越发无法无天,到时大梁朝是姓雁还是姓猫姓狗,可就说不清了。
雁萧关居高临下审视元信安,问道:“元家借元家已逝幼子尸骨送入东宫之便,将巫蛊藏于太子东宫之中一事,元大人可认?”
元信安不语,心头却翻转不休,只是一具尸骨,不能证明他就是东宫巫蛊的幕后之人,只要他不松口,便无铁证,至于有关巫蛊一事的相关人证,早已被灭口,除非雁萧关手段通天能下地府将人带回来,不然,他无需害怕。
这么想着,一直惊慌不安的的心勉强冷静下来。
雁萧关见他还撑着体面,往一旁候着的神武军偏了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