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笪光踏进政教处门口那里时,桑林茂好似是默契感应到了什么,也转过头来。
脸上绽开出一个非常热情友好的笑容。
那满口白牙,在此刻人头攒动的室内显得有些太过晃眼,桑林茂甚至还能抬起单手,像招呼老朋友那般,对笪光挥了挥道“笪光同学,你也来了啊!”
“咳,你小子就不能消停点吗?”
“嗯?”
笪光的目光,被这突兀的咳嗽给吸引到。
视线在游移接触到桑林茂身边那个人的瞬间,就像是被无形的寒冰给冻结住了。
那是个穿着剪裁精良、面料考究的深色西装的中年男人。
对方身形挺拔,英姿如松,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会自然散出某种久居上位且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他的面容与桑林茂有几分相似,但线条更加冷硬、深刻,眼神锐利如鹰隼,平静地扫视着房间里的混乱,带有那种俯瞰般的审视和绝对的掌控感。
笪光感到自己灵魂深处,在本能地战栗了下。
正当陷入到被那无形的威压震慑得几乎无法呼吸时,路青岩低沉的声音,适时在笪光耳边响起。
带着敬畏和解释的意味,难得将他好心从失神中拉了回来道“那是桑林茂的大哥。”
“什么,大哥?”
“没错。”
路青岩稍稍斟酌了下,声音压得更低,“他同时也是我们市龙头企业的掌舵人,无人机领域最顶尖的公司——穹翼科技的ceo,桑振翼。”
“穹翼科技……ceo……桑……振翼……”
笪光在心底无声重复着,这每个字都像是灌足水银的铅块,狠狠砸到了他的心上。
怔怔看向人家桑林茂那继续保持的阳光灿烂,再转眼把视线游移到他大哥桑振翼那冷峻威严的侧脸。
莫名的,有种名为阶级鸿沟和命运落差感的东西,它像汹涌的潮水,顷刻就将他给彻底淹没掉。
“我原来和桑林茂之间的差距,居然有这么大呐。”
这个最真实的念头刺穿过笪光现在混乱的意识,带来了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他没有自我怀疑和菲薄,只是被这么个赤裸的事实给迎面抨击了下。
而又恰好是在汇聚了不同阶层和命运轨迹的政教处里,它那么微妙被无限放大。
笪光看了看桑林茂,和自己一样作为学生,难怪在此处这么高压的环境下,还能如此悠闲地从容应对。
幸亏……幸亏昨天,我真没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地保存上他的号码……
荒诞的庆幸感涌上心头,随即便被更深刻的羞耻淹没。
自己这种活在垃圾堆里的货色,居然会因为人家一两句话,就觉得自己真配跟穹翼科技的太子爷做朋友了?
简直不要太滑稽了。
下意识间就将自己那部破旧手机往裤兜深处塞了塞,好似它会直接暴露出自己卑微又荒唐的罪证。
“现在人都来齐全了吧。”
沉稳、带有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立马掩盖过了李猛母亲的抽泣和王彪父亲的叹息。
这音量不算太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鼓膜上,让混乱的政教处为之短暂一静。
说话的正是桑振翼。
对方甚至没有等待任何人的回答,随即就从容地踱步前行,皮鞋踩在地板上出清晰而富有节奏的轻响,好似踏在所有人的神经上。
直接便走到了校领导和李猛等三方家属形成的那个无形的对峙圈中心。
笪光就感觉自己眼前一花,桑振翼那高大挺拔,像精密仪器般的身影已经占据了面前视野的全部核心地带。
脑子里的风暴尚未平息,而现实围绕着他这个受害者本人的漩涡却已开始运转。
这位桑林茂的大哥,目光冷淡扫过李猛父亲那张因愤怒而扭曲,青筋暴跳的脸,斜视了下李猛母亲哭花的妆容,以及王彪父母那愁苦畏缩的神情,最后落在陶石松母亲那闪烁不定的精明眼神上。
神情好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既不愤怒,也不轻蔑,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审视,如同某位工程师在评估一堆有缺陷的零件。
“关于我弟弟桑林茂的行为,校方已有定性。”
男人开口了,声音虽平,但却带了一种天然不容辩驳的权威,“这是在制止严重校园霸凌过程中生的情有可原,但略显过激的防卫行为。这一点,有明确的人证、物证,以及校方的最终裁定。对此,我代表桑林茂,表示接受校方的处理意见。”
说完,桑振翼目光转向副校长,微微颔,姿态从容严谨,就像是在确认一项商业合作条款那样。
“至于贵方几位子女的伤势。”
他将视线重新落回李猛等人家长身上,语气依旧没有波澜,“我们深感遗憾。必要的医疗费用,穹翼科技会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予以全额承担,并额外提供一定的营养补偿,确保他们得到最好的后续治疗和康复。”
提到这里时,他刻意强调了人道主义精神和额外补偿,将本可能是赔偿的性质轻描淡写地转化为慷慨赠与,一下在道义和气势上占据了绝对高地。
李猛父亲张了张嘴,似乎想咆哮,谁稀罕你的臭钱!我儿子手脚都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