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一道弯之後,她们终于看到了声源。
那是一道背影,一道熟悉的背影,穿着红色长裙,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节玉白皓腕,纤指握着一节粗壮的大腿骨,正抡圆了胳膊狠狠砸下。
这副画面的冲击力,不亚于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柳衔月?你怎麽也在这里?”白也惊呼出声。
柳衔月闻声回头,沾了些脏污的脸颊依旧明艳得过分。她瞧见俩人之後,随手将大骨棒插进菌丝中,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她们身前。
染着丹寇的指尖直接要往钟九璃脸上摸,白也连忙一个侧身後退,避开了她的手。
“嘿!”柳衔月红唇一撇就要发作,“你这小家夥,怎麽回事?”
白也护着钟九璃,鼻尖嫌弃地皱了皱,“你那爪子刚摸完死人骨头就要碰她,洗手了吗你?”
柳衔月气得一甩袖子收回手,没再与白也争辩,她凑近几步看着钟九璃惨白的脸色,连珠炮似的问道:“你这是怎麽搞的?伤哪儿了?怎麽伤得这麽严重?连嘴唇都没血色了。”
钟九璃轻轻摇头,“不妨事,小伤罢了,倒是你,怎麽也在此处?”
“别提了。”柳衔月气鼓鼓地一跺脚,咬牙切齿地说:“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一踏入秘境,好死不死直接掉在这蚀灵妖的老巢,还没等我逃跑呢,这老妖怪‘嗷’就是一嗓子,直接把我吞进肚子里了。”
白也忍不住插嘴:“那你还挺能活,这都好几天了吧?还没被蚀灵妖给消化干净呀?”
柳衔月翻了个娇媚的白眼,得意地扬起下巴:“老娘别的没有,丹药多着呢,就是在此地与那大蘑菇耗个十年八年,我也耗得起。”
说着她掏出一个白玉瓶抛进钟九璃怀里,“喏,小家夥,喂你钟姐姐吃药。”
钟九璃刚要自己去拿那白玉瓶,白也就抢先一步取走了药瓶。
她只有一手空着,便把药瓶送到唇边,用牙咬开了瓶塞,随後将那敞着口的药瓶递到钟九璃唇边。
钟九璃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这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她刚咬过的瓶口,就往她唇边递。
她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羞赧之色。
“怎麽了?”白也见她不肯吃药,歪着脑袋低头看向她,琥珀色的眼瞳里满是茫然之色,“这丹药不合胃口吗?那吃龙鳞果?”
“不必。”钟九璃轻叹一声,最终还是张开嘴,微微倾身就着她的手将药丸含入口中。
唇瓣不经意擦过微湿的瓶口,她迅速别过脸去,语气不自然地说:“你放我下来,我需得打坐调息,将体内的菌丝逼出。”
白也环顾四周,最终寻了处菌丝较少的位置,还不忘脱下自己的外袍垫在钟九璃身下,“那你在这里调息。”
待到钟九璃闭眼入定了,白也这才穿着一身白色里衣走向柳衔月。
白也远远地见她抡着大骨头敲得正起劲,便问道:“你这是敲什麽呢?”
柳衔月见她凑近,直接将大骨头往她手中一塞,甩着发酸的手腕说:“来得正好,老娘敲两天了,累死个人,你来接手。”
白也这才看清她在干什麽。
她的身前躺着一副巨大的类人形骸骨,这尸骸虽为人形,但应当不是人族,更像是某种人形凶兽,因为除了那修长的四肢之外,骸骨上还拖着一根长长的尾巴。
骸骨胸腔处卡着一柄通体乌黑的重剑,繁复的法则纹路在剑身上流转,血色光华时隐时现。那双只剩下骨节的手掌紧紧握着剑刃,看起来似乎是生前想要将长剑拔出,但最终剑还未拔出便殒命了。
“你是想要把这剑拔出来?”白也问。
柳衔月一脸你在说废话的表情看着她,“不然你以为老娘在干嘛,我闲着没事敲骨头玩?”
说完她突然凑近白也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其实落进蚀灵妖腹中也不是没有好处,嘿嘿,你知道我进来的一路上,捡了多少个储物袋吗?”
白也闻言双眼一亮,垂眸瞥向她手指上的储物戒:“你要分我一半?”
“想得美。”柳衔月一巴掌拍在白也的後脑勺上,打得她一个趔趄。
她红唇勾起以地主老财吩咐奴仆干活的语气说:“快给老娘干活,小家夥,要是你能把这剑拔出来,姐姐可以考虑将它送给你。”
“说话算话。”白也说完就伸出双手握住了剑柄。
“哎,别碰。。。”柳衔月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终究没能拦住这个冒失的小家夥。
握上剑柄的一瞬间,乌黑的剑柄突然变得滚烫,彷佛烙铁般灼烧着白也的掌心,她总算知道为什麽柳衔月要用大骨头敲打了,这剑居然在抽取生机。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逆流,浑身灵力如决堤般涌向剑身。
“唔。。。好痛。”白也闷哼,想要松开手,却发现十指像是生了根一般,死死黏在剑柄上动弹不得。
剑身上的血色纹路依次亮起,赤色光芒如同呼吸般忽明忽暗,就像是,某种可怖的存在即将苏醒。
“你这个笨老虎!”柳衔月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她一把抄起大骨棒,抡圆了胳膊朝着白也砸下。
“嘭”地一声,骨棒结结实实落在了白也的手肘上,没将她从大剑上砸开,只换来一声吃痛的闷哼声。
“柳衔月你别添乱了,我自己来。”白也疼得直抽气,额前的碎发已被冷汗浸透。
也不知道柳衔月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砸裂了。
“放屁,你个小老虎能拿下这剑中寄生的凶灵才有鬼了,看老娘的。”柳衔月大喝一声,手腕翻转间,一朵赤色红莲在她掌心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