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正试着用一种最笨拙丶最赤诚的方式践行。
他自己无法喘息,无法娱乐,无法开心,便想方设法地,去抚慰那些同样长久寂寞着的灵魂,看着它们娱乐,也看着它们开心。
是啊,也是她要他和它们成为朋友的。
他有什麽错呢?
成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继承人……成霖,”她的声音冰冷,平稳,没有一丝颤抖,“触犯圣地铁律,酿成弥天大祸。现削去其水系继承人之名,剥除所有荣耀,押入深海重牢,非诏……不得出。”
成霖咬住了唇。
唇边渗出丝丝血痕,但他只是安静地俯下身,用嘶哑破碎的声音,道了声:“……是。”
时伊倒抽一口冷气。
她张张口,最终也没说出话。
说了也是白说。
连她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成蝶不可能想不到。
成霖——她的儿子,作为水系的传承人,对能量纯净度的感知堪称极致,他怎会分不清手中的东西是否是污染物?
时伊记得清楚,那琉璃贝在手中是透亮的,温润的,纯净无瑕的,被他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不可能有任何问题!
除非……那是一个专门为他精心布置的局。
那琉璃贝,是一颗在特定条件下才会被激活的毒药!
是谁?
她犀利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视全场,恰好捕捉到王座上的成蝶,视线似乎极其隐晦地扫向了某个方向。时伊刚想顺着那方向望去——
景象却骤然扭曲,破碎。
下一秒,无边的黑暗与潮湿的寒意包裹了她。
她和成霖,已然置身于深海重牢之中。
这里没有光,只有永恒的死寂和渗入骨髓的阴冷。
海水沉重得仿佛凝固,带着一股腐朽与绝望的气息。
守卫送来粗糙的,几乎难以下咽的食物时,动作粗暴,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憎恶。
“吃吧。”他将食盒哐当一声扔在地上,“因为你,圣地毁了,魔物跑了,整个世界都动荡不安!多少人因你而死,你丶你——你还有脸活着!”
最後一句话好似说得十分艰难。
时伊擡起头,想仔细观察那守卫的表情,但他却极为迅速地转身离去。
她试着追出去——却不成功。
她被困在成霖的记忆里,被锁在这小小一方天地之中,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听不到,只好垂眸安静地坐在了成霖的身旁。
她以为他会绝食,会反抗。
但他没有。
他只是沉默地走过去,端起那冰冷的食盒,安静而机械地,将那些令人作呕的食物一口一口咽下去。
仿佛进食只是他必须完成的某项任务而已。
任务偶尔成功,经常失败。
失败的时候他会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而无声地干呕,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需要平复好一会儿才行。
而平复的方式很极端。
他会抽搐着将自己蜷缩成很小的一团,缩在牢房的角落里,手里紧紧攥着那只海螺死去时,留下的唯一一片碎片。
他会用柔软的手心反复揉捏那碎片,像最紧密的拥抱,也像最极端的酷刑。
当锋利的边缘全部嵌入掌中,鲜血顺着指缝蜿蜒流下时,他会慢慢地舒一口气,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甚至好像能够好受一些。
而平复後,他会更加用力地丶近乎自虐般地将那些食物塞进嘴里,强迫自己吞咽下去。
他经常高烧,又独自退烧。
他一言不发,永远沉默,时伊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甚至都快忘记他的声音。
只是偶尔他昏迷中的身体会剧烈地抽搐,像梦魇般,溢出几声压抑到极致的丶如同幼兽般的哀鸣,喃喃地重复着“是我的错”,冰冷的泪水混着额头的汗水滑落,时伊伸出手,却看着那泪水穿过她的手心,瞬间在地面上凝结成冰。
是他的错。
他该用生命守护它们的。
那是他的朋友们啊……不仅仅是他的责任。
他是不是应该和他们一起死去?
但他还有母亲。
他还有族人……
就算他不是继承人,他也应该努力……努力想办法,守护大家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