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要吃掉她吗?
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
风雨呼啸,裹挟着轰鸣声,爆裂声,和无数紧绷的呼吸。
一片喧嚣与混乱之中,祂缓慢地擡起手,衆人的气息都为之凛然——
但祂只是轻柔地,拂过了那被雨水浸湿的衣襟。
那件风衣,是她给祂买的第一件奢侈品。
祂一直认为人类社会的金钱和品牌都无聊愚蠢至极,但她强硬地刷卡,兴冲冲地朝祂挑眉,夸祂好看的样子,一直留存在祂记忆里。
祂很爱惜这件风衣。
从未让它挡过风,淋过雨。
但风衣已经湿透了,深色的水渍在衣料上晕开,沉甸甸地下坠。
就像某个不可逆转的结局。
时伊看到黑色的血泪从祂的眼睛里流出来,模样有些熟悉,还未想起来,又看到祂迅速地别过脸,遮挡了她的视线——
哦,想起来了。
祂好像在某一年万圣节,办过这副鬼样子。
时伊记得,祂一个人在洗手间捣鼓半天,出来後,化成了黑色的血泪从眼睛里流出的模样。
她眨眨眼睛很夸张地喊怎麽这麽丑,祂怒气冲冲地说你懂什麽,然後迅速地去洗掉了。
现在也是一样。
祂背过身去,用那抑制着祂能力的雨水,冲干净了那黑色的血泪。
周遭阵法光芒炽烈,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只有祂的声音,顺着夜风,轻轻飘进时伊的耳朵里。
“我果然还是喜欢这样的你。”
雨滴从祂额前碎发滑落,沿着挺直的鼻梁,一路滑下,浸入地面,祂好像很轻地笑了一声,“虽然有些狠心。”
“现在……我好像有点理解,人类飞蛾扑火时的心情。”
陆明檀给她发送信号的那朵鲜花,在祂的心脏里。
记忆针管,是祂的能力分化出的道具。
巧克力,是祂主动咽下去的。
祂知晓这一切吗?
祂也会侥幸吗?
无从得知。
无从追问。
时伊也并不好奇。
她没有道别。
只是沉默地,向後退开了一步。
也就在这一步落下的瞬间——
她体内,那个沉寂的绝对空间里,响起了成霖冰冷而清晰的声音。
【放我出来。】
时伊心念一动,水汽从她指尖显现——
下一刻,成霖的身影在氤氲水汽中缓缓凝聚。
银色的短发扬起,男人悬浮在半空中,他的身体近乎透明,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望向被阵法束缚的温斯北。
雨水立刻震颤起来。
漫天暴雨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每一滴雨水都跟随着水系族人们骤然亮起的眼睛,调整着坠落的轨迹,如同朝圣般,向着那道虚幻的身影汇聚。
盘旋,流淌,雨水在他周身勾勒出更加清晰的轮廓,成霖的身影迅速凝实了几分。
“饕餮巨蛇。”成霖开口,声音有几分空灵,“我的祖先们,曾以身为石,以魂为锁,将你镇压在海底圣地,望无尽海流能洗去你的暴戾。”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时空,望向那无边无际的海底世界。
“在你逃脱後,他们残留的意志曾给我留下最後的讯息。”成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们说,日久天长,在至纯之力的浸润下,你混沌的核心,或许已被磨砺出些许……人性。”
他向前微微靠近,透明的指尖泛起温柔的蓝色光晕。
“他们嘱托我,若未来有机会,可问你一句——”成霖凝视着温斯北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字一顿,“你是否愿意,以身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