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孟氏那等绝色,一旦被周绍疑心,也会被经年地放在一旁不理不睬。
青娆虽年轻貌美,但骤然出现在他眼前,还是如今这等让人神经敏感的关头,纵然能让人眼前一亮,以周绍的性子,也不会很快就将她视为己物。
这一点点的漠然,倒像是陈阅姝心头的良药了。她勾了勾唇,别过脸去,掩住略显凄然的笑意。
夫妻俩低语几句,陈阅姝很快就撑不住,又回屋去了。
周绍这才有空看一边有些瑟缩的小丫头,目光定格在她白皙的颈上被他掐出的指痕,轻轻嗤笑了一声。
明明只是个丫鬟,皮子却这样嫩,他稍用力一些就红了一大片,倒显得他是个暴虐之人似的。
青娆垂着头没敢看他,若是知晓了他的想法,定然委屈羞恼:方才他突然发难,她简直以为自己要被掐死了,这才叫稍一用力?
但眼下她没空思索这事,垂着的面容越来越白了。
看国公爷的表现,哪里像是外头瞎传的病重不治的模样?她先前不太明白夫人为什麽忽然将她打发来伺候国公爷,此刻见了国公爷狠心的一面,心里就有了可怕的猜测——
该不会,这差事是要命的差事,等自己的用处没了,便要杀了她灭口。夫人舍不得自己身边的丫鬟,便找了她来当替死鬼?
“你叫青娆?姓什麽?”男子冷淡的声音却忽然打破了屋内可怕的静谧。
青娆擡起眼,想说话,声音却没能发出来,看着他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愈发感觉他像是在记住一个将死之人的名字,将来成就丰功伟业,宗祠里也许也记她这个无名小卒一笔。
这些时日来的心惊胆战和方才濒死的恐慌在她的心头汹涌,蓦然之间,她的眼圈就有些发红了。
周绍不意对方忽地红了眼睛,眉心微拧,有些莫名。
他不过问了一句名姓,何至于她就一副要潸然泪下的模样?
这丫鬟,实在放肆。从小到大府里的丫鬟,也没有哪个敢当着他面哭的,难不成他这个做主子的,还要因刚才的失误对她致歉,还要哄她?
周绍贵为宗室,素来心高气傲,哪里会做这等纡尊降贵的事。可此时见她眼尾泛红,一双水目中布满惊魂未定的惶恐,他心中竟迟疑了一瞬,是否要说些话来宽解她。
这瞬间的迟疑倒让他面色沉了下来,再开口,语气就更不善:“你哭甚麽?”
青娆心里的那根弦忽然就崩断了,她立刻跪在地上给他磕头,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声音却强自镇定地保持流畅:“奴婢家中有父母和姐姐,有生之年还想回京城探望家人,还望国公爷垂怜,饶过奴婢一条性命……”
男子正面色冷漠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唇边闪过一抹无奈的笑。
她倒是会想。
要做死士,她且还没这个资格呢。
心情却好了起来,撩起眼皮子,淡淡地道:“行了,别哭了,我要你的性命做甚麽?”
青娆的泪意一停,眸光朦胧地看过去,细碎的光线里,对方似乎朝她笑了笑,又仿佛没有:“去净个脸,学的什麽规矩。”
对方是大人物,无需给自己许空口诺言,如此一来,竟是自己先前想岔了。
想通了这一点,青娆立刻不好意思起来,忙不叠地起身去了一边的净房,照着国公爷的吩咐净了脸,重新整理了仪容。
等再出来时,她微微红着脸,却见周绍立在大书案前,若有所思。
她扫了一眼一边的药碗,竟然已经见了底。方才来时她轻轻嗅过,一闻便知道是那等最苦的药,可这位金尊玉贵的主儿竟这麽快眼睛也不眨地将药喝光了……
她却是最怕苦的。
青娆见男子立在那儿,很快收拾了赧然的心情,快步走过去:“国公爷,您是要写字吗?奴婢帮您研墨。”
她从来在规矩上没出过岔子,今日却出了这样大的丑,日後她在国公府的日子还长,她不想在主君面前留下这样的坏印象,便难得有了想表现一二的心思。
周绍的思绪被打断,见是她回来了,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目光有些惊讶:“你识字?”
国公府里识字的管事小厮不少,但内宅的丫鬟,能认全一本三字经的都是凤毛麟角。
他还在问,那丫鬟已经熟稔地挽了袖子,帮他铺纸磨墨,好不殷勤。
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段纤细白腻的手腕,腕间戴着一对红宝海棠花的金镯,倒是很衬她。
“夫人赏你的?”
青娆怔了怔,扫了一眼自己腕上的镯子,目光温柔了起来:“是从前奴婢在陈府的旧主赏的。”她不敢提四姑娘,免得叫夫人知晓了。
一个丫鬟,能得这样重的赏赐,可见主子很喜欢她。不过,一个能识文断字的丫鬟,得此殊遇似乎也不足为奇。
周绍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不再看她,开始凝神执笔在纸上刷刷地写着什麽。
他对外说是伤重,其实只是左臂上有一道剑伤,并不影响执笔写字。尤其是这道折子这般要紧,他也只能自己亲自写,再交给心腹幕僚抄写一遍,将戏做成全套。
青娆没敢多看,只是做着自己分内的差事。周绍的馀光注意到她不敢乱飞的眼神,心间莞尔,不知该说她规矩还是怕死。
等墨迹干了,周绍将纸张折起来放在信封里封好,递给青娆:“送去外书房,给蒲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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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