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没得选。”
“从一开始被你抓去,当丫鬟,到後来不明不白,和你同塌而眠,应当。。。。。。是算作妾室的吧?”
江煦意识到她话里的释然,无意中有几丝焦急,立刻道:“怎会?”
“我手下的人素来唤你‘夫人’,有怎会是当妾?”妾素来是个玩意儿,在他这里,她又怎可与之相提并论?
“夫人?”莳婉见他着急否定,心下猛然觉得有几分可笑,“那便是夫人吧。”
“无非都是被圈养着的鸟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无所谓上头下头的。”而她,只是想当“人”。
不是鸟儿,不是花儿,不是任何物件,无论活物还是死物。
而是能堂堂正正地肆意活一场。
江煦静静凝视着莳婉的表情,见她确实不甚在意,一时只觉心底翻江倒海,心口处的疼痛後知後觉蔓延,几乎让他连喘息都变得困难。
他低声道:“若我放你走,那是否。。。。。。”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
话语未尽,他又骤然止住声音。
莳婉望来的目光冷静丶平淡,隐约还含着几丝柔和,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江煦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会让他觉得两人之间的那层无形的“纱”再次变厚了许多,矛盾既是已经不可调和,那便只能如壁虎一般断尾求生了。
再紧紧拽着,大概。。。。。。是会把人推得更远了罢?
“你走罢。”江煦嗓音微哑,接连打击之下,男人头一次显出几分虚弱之感,连脸上惯常的面具也悄然破裂几分,显得可怜又可叹。
女子熟悉的嗓音,若有若无,如一阵风,洒落耳畔,迅速消弭。
绝情又冷淡,“风大雪急,陛下不必相送。”
。。。。。。
殿门合拢,莳婉一路畅通无阻,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片刻之後,心底诸多情愫方才渐渐平息。
离开行馆,细雪纷纷,正是卯时,街上人流甚少,莳婉独自走着,随意寻了处租赁铺子,租了架马车回程。不远处,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坠着的几人也只得侥侥而归,循着圣上的命令,眼睁睁看着人离去。
车内,莳婉兀自闭目养神,昨夜她睡得不好,加之与江煦骤然相见,眼下已是疲惫至极。
昨夜,她原本是报着玉石俱焚的决心的,设想过百种方法,但当下,已是脱身不得,思来想去,恍然走到绝路之时,不成想,他竟然真的。。。。。。肯放手。
直至方才,她甚至是有点不看再看他的。
是有些色厉内荏的。
江煦面色苍白,一脸命不久矣,这样的神色,曾经数次出现在莳婉自己的脸庞之上,她极为熟悉t,心里觉得他可恨的同时,瞧见男人眼底的痛楚丶挣扎丶泣意,诸多情愫,恍惚之间,又会觉得他可怜。
但,归根结底,他们不是一路人。
江煦如今贵为九五之尊,坐拥天下,早已习惯了掌控与占有,而她,却不愿再进笼子里了,她只想自己做主,不再是附庸,也不再是仰仗旁人鼻息,更不想争夺帝王垂怜。
这种求生存的戏码,是比镣铐还要让她作呕的耻辱。
但这些。。。。。。
她不必再与江煦多言了。
短暂交错後,终归是各奔东西。
只盼。。。。。。他真的能言行一致,识相些。
*
待莳婉回到熟悉的院落,院门正虚掩着,甫一推门,门口便陡然传来一阵动静,接着,彩月快步而出,见莳婉全须全尾地回来,一把攥住她的手。
声音里难掩哽咽,“你。。。。。。如何?”作为当年那件事的知情者,昨夜见莳婉久久未归,稍後略一打听,便迅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见莳婉轻轻摇了摇头,彩月不由得搓搓她的手,试图将温热传递,片刻,压低声音道:“我看你一被带走,瞧着势头不对,便立刻按先前我们有次商量的那样,将糖芸和祖伊两人连夜送走了。”
“糖芸还小,不能牵连她,乔祖伊。。。。。。她毕竟也掺和进了当年那件事,留在这里终归不安全。”
莳婉闻言,心头一热,强撑许久的疲惫恍然有了依靠之处,但与此同时,留下等待,需要承担的风险也很大,彩月这是。。。。。。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自己了。
两人并肩走进屋内,炭火盆里的馀炭正散着些许暖意,院子不大,尤其她们居住的地方,也只有基本的一些器物,莳婉环视一圈,一时心情又有些沉重起来。
江煦既然如此迅速地找到了这里,经过一夜,想来铺子的底细,甚至于这两年的每一笔收支往来,怕是都被查得一清二楚了。
与几年前类似的无力感丶那种无论逃到何处都难以摆脱的窒息感,再次漫上心头。
莳婉下意识匀了匀呼吸。
过去种种,已然是昨日之事丶
至少这一回。。。。。。
她能够有说“不”的权利。
并且,光明正大地。
以她自己的性命为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