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婉回神,心下松了口气,边默默又加上一笔。
睚眦必报,性情多变,尤其缺乏耐心。
每多说上一句,便宛如在老虎头上拔毛,步步惊心。
她忙调整策略,一口应下,“奴婢会跟着旁人好好学的,定不会辜负大王的信任。”
莳婉不知江煦心中所想,只下意识认为得让对方觉得她还算是有些用处。
江煦见状,面色稍霁。
两人心中各有想法,一阵无言,恍然间竟显出了几分和谐之意,窗外淡淡花香萦绕,更添静谧。
暗香浮动,经由春日微风吹拂,飘至平宿某客栈内。
屋里,阿凌一觉醒来,整个人头痛欲裂。
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都不见莳婉的踪影,又瞧见桌案上摆着的碎银,阿凌顷刻间便回过味来。
昨夜一到客栈,她不过喝了两盏茶水便头昏脑涨,再加上颈部处隐隐传来的酸痛。。。。。。
天塌了!!!
莳婉定是连夜逃了!
一时间,阿凌也顾不上什麽有的没的,忙脚下生风跑去最近的驿站送信,边马不停蹄往湖州赶。
驴车依旧待在草垛旁,只这次,被迫跑出一阵残影。
。。。。。。
*
书房内,莳婉离开後,恰逢副将景彦搜寻归来。
今日夜间突袭所得,可谓收获满满。
景彦稍稍一松,袋里的金饼丶珠宝便尽数散落开来,他找出其中一块儿,上前递给江煦。
拳头大的金饼,重量十分敦实,边角处有个微微的凸起,打着“吴”字。
世家大族多会以此来表现身份,彰显财力。
江煦仔仔细细看过,不置可否。
南元朝堂,外部瞧着金碧辉煌,实则内里早就腐朽不堪,只是江煦未尝想到,军费有亏空不假,但竟已到了这种地步。
他的目光停驻在方才整理出的信笺上,信上所写,皆是这两三日从叛徒口中审问出的信息。
“刺史五千金。”
“县令七百银。”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所有的地方官职在这封信上皆可寻到。
官员的任命丶擢升等皆是由吏部负责,江煦神色转冷,脑海中思及吏部尚书裴晟的那张脸,抿唇不语。
吴家和张家虽是所谓世家,雄踞一方,可要直接联络到洛阳城的裴尚书,那定是不成的。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金色的霞光覆于江煦面颊之上,更显得其鼻挺唇薄,纤长睫毛微微眨动,视线静止某处,无端增添几缕肃杀气息。
与一般世家子弟从小熟读圣贤书的成长经历不同,江煦的孩童时期皆是在行军打仗的实践中度过的。
这也导致他很多文绉绉的事情是半路出家,想要学成,就须得付出更多的精力。譬如字迹,自十四岁起,这八年来潜移默化,日日用功,才练成如今一手出色的楷体。
半晌,江煦手执朱笔,在信笺上划上几笔,其中“沈奂”的名讳被着重圈了出来。
幽州最大粮商沈国玉的独子,此人性情独断,刚愎自用,然而却是家族坚定的拥趸,故而颇受沈家话事人沈青的信任。
副将景彦见状,赶忙继续汇报道:“沈刺史一到封地,就以‘备边屯田’之名,圈民田三千顷。不仅如此,次日便派遣手下持槊丈地,遇良田则插帜,美名其曰为‘官用’。”
思及此,江煦不免哂笑出声,“官用?”
江煦不必继续往後再问,也能凭这寥寥几句想象出当时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