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骗局(下)
小灵通啪地一声砸在猪肝色木桌上,像水漂一样蹦出去,但比水漂重,一开始就沉底。闷。
可笑吗?在你这里,父母的信誉甚至比不过认识一年的初中同学,朋友也只做了不到一个月,他们做你父母已经十几年了。
她是个撒谎精,但她不可能骗你,撒谎的是他们。
可一般人哪里会信呢?居然有做父母的为了不耽误一场考试,瞒着自己父亲的重病不说,反过来倒打一耙说孩子诅咒自己的祖父——
就为了一场考试。
你也看《百年孤独》,马尔克斯原来是写实派。
你被骂了,所有人都知道,下课了都来看热闹,全年级的人都知道李鲤为了逃学说自己乡下的爷爷死了,哦,也可能是快死了,谁在乎。
但你这事干的太畜生了,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他们说。
那会你得罪了学校里的领头人,不记得是谁,反正是那群人里的一个,男女生宿舍,上下三层楼,你一句我一句就传开了,本来是凭空乱造,现在好了,配上亲爹亲妈的‘爆料’,说的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
所以後来那群人说你不良。。。大概就是混社会的意思吧。一开始你只是有点不舒服,没太当回事,毕竟跟那时候一堆猛料比起来,这点说出去连难听都算不上的传闻刮耳朵都嫌痒。
但你还是澄清了,一半为了那点不想忍的不舒服,一半为了一个人。
可有些事你是说不清的,能在父母面前把话说清的子女本来也没几个。
“还不是为了你好?算了——”
你几乎要把後槽牙咬碎。
轮得到你们说算了?该计较的人还没说话呢。
“好好考试,听到没有?人家都说了丶能不能保送就看这次了,要不是你。。。唉,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钱用完没?”
末了想起来要紧事了。
你哪有心思算钱,忍着没把啜泣声滴进座机话筒里都算好的了,小灵通被没收了。
想到这里更气了,本来还能打电话让住院的人帮忙去一趟病房,隔着电话至少能把话带到。现在连这也做不到了,也怪你,没把她电话号码背下来,找老师前也没想到现状,没想到会被电话那头的人诬陷。
或许他们不是故意的,谁让考试那麽重要?谁让保送名额那麽紧俏?谁让你不早点发力,到了外地光顾着‘玩’,没一开始就考到前面去?算了算了都怪你。
都怪你!
你气得没办法,顾不得挂有固定电话的墙壁在人来人往的教学楼一楼,一边咬破嘴肉胡吞着血肉呜咽,一边控制不住想发泄,那是你第一次经历那样的时候,不知道人还能伤害自己,但要毁坏公物麻烦更大,你只能一个劲地朝不会受伤的事物控诉。
咚咚咚!
你一脚一脚蹬在地上,动作太大,哭声没含住,唔哇唔哇和着口水血丝一同淌下,你下意识想含回去,却看到摄像头对着你——
你伸手去挡,没挡住,闪光灯几乎把你眼睛剜出来,但你更想把他们丶她们的眼睛剜出来!
“看什麽看!看什麽看!”
什麽时候开始,你也把话说两遍?
“关你什麽事!关你们什麽事?!”
什麽时候开始,你不再喜欢拍照?
“哦呦~吓死人了。”
“哈哈哈好吓人啊,骗不到请假条就急成这样啊。”
“别哭了——”说这话的人也不是想安慰你,“跟珊姐道个歉给你一张拿去填。”
“神经病,别带我!”
她推她很用力,不留情面的用力,被推的人意识到玩笑开过了,在笑容尴尬之前,赶紧转移要害:
“所以到底死没死?”
她话没说全,所有人都听得懂。
她们说普通话,你也说普通话,说得好极了,你声音还好听,当了广播站的主持人,和学校贴吧里票选的级草一起主持节目,问题不完全是这个,但你只记得这个起点,你只能理解这个错误。
你後悔死了,後悔听什麽老师的建议去什麽学生会,後悔在学生会办公室丶被广播站的老师邀请的时候像个傻子一样点头同意,第一次主持节目的时候,坐在不宽敞却明亮的广播室里,你一定兴奋得吐泡泡了吧?傻乐。
鱼吐泡泡,不一定是高兴,活倒是还活着,也可能快死了,水质问题,缺氧而死。
你知道没吃饱会挨饿,穿太少会冷,书读得不够分数要不好看,要挨骂。
用有些人的话说,你还缺爱缺心眼,可细数这一生,你还真没缺过氧气。
没关系,不妨碍你体会缺氧。
唯一庆幸的是,当时还没有。你放下听筒,都不敢太用力,绝对会被告状,罚站罚抄都耽误学习——你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什麽时候了,还想着这个。
你快步丶又大步丶四周没人後跑到食堂後面,厨馀垃圾烂菜叶的聚集地,你的秘密据点,难闻又脏,没人会来。
智能手机是一年後的事情,网球王子你却很早就看过了,那麽小的你看越前都是哥哥,後来你也没把他当小孩子,理由至少有它一半。
但人也太多了,学校也好多,都比你念的小学漂亮,你看的时候爷爷只能陪着你看,其实你们都看不懂网球,哪怕只是因为你们没见过。
看越前南次郎陪越前打网球,他以为你也想,然後买来了羽毛球。
他还纠结了一下,乒乓球还是羽毛球,但店家问他是怎麽打的,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跳起来打的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