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其坤是故意的,明明知道他在哪里,却故意不抓他,而是用人命逼迫他主动现身。其实那些人都是薛其坤的共犯,沈穆很清楚,那些人都是加害者,都是想要他的信息素,结果却被薛其坤利用完丢弃了而已,他完全没必要为这些人而感到愧疚。
他不是圣人,他的一切只能奉献给自己的所爱的人——他的爱人、他的孩子,他想要保护的人。
他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所以才会主动爬上端凌曜的床;他想有正常的家庭,拥有真正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所以愿意怀孕;他想像个普通oga那样生活,不是沈家可怜的私生子也不是端家高贵的端夫人,所以隐瞒自己真实的信息素数据,不公开与孩子们相认,也不和端凌曜一同出现在媒体面前。
他自私,他想活着,活的像个人样。
但是鲜活的生命真真切切消失在自己眼前,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做不到。
水泥搅拌车轰隆隆驶动,破碎的身体组织混着水泥砂浆倒进工地深坑里,一桶一桶清水泼去平台上的血迹,薛其坤不熟练地把子弹重新上膛,单手持枪贴在耳廓旁,随意地向下一看,立刻笑了。
“穆穆,你出来了。”
站在人群之间的oga被呼啸的夏风吹得发丝翻飞,雪白潮湿的脸颊上那枚血滴似的眉心痣鲜红欲滴,这张和自己oga父亲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蛋美艳精致,他闭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半掩在月光映照清冷的皮肤上,透着一股冷艳的非人感。
薛其坤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还以为看到了那个死于失血过多的oga。那个没有半点生存能力的、左眼眼角有一颗红痣的漂亮oga,因为不愿打掉未婚夫的遗腹子被家族抛弃,自己过得捉襟见肘不说,还圣母心泛滥,捡了一个快死的男人回家,一边工作一边照顾男人,以至于身体过劳在家里生下一个病恹恹的孩子,后来为了孩子被骗血利用,直到死才认清自己捡回来的男人是个人渣。
柔弱又愚蠢的oga到咽气的前一刻都在哀求他放过自己孩子。
现在时光流转,那个亲手被他捧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竟然活下来,也长大了,成为了母亲,薛其坤望着沈穆,尽管相隔甚远,沈穆的面孔依然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只是这个病恹恹的孩子比他的oga父亲还要愚蠢,竟然愚蠢到为了这些曾经要害死自己的人站出来。
愚蠢。
神经高度紧绷之下,沈穆甚至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他托着腹侧,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目光追随着薛其坤从吊车上下来的身影,他带着儒雅温和的笑容,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边向他走来边张开怀抱。
薛其坤重新将oga抱进怀里,这是他亲手接生的孩子,是在他手心里发出第一声啼哭的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他们短暂分别过一阵子,但幸好,现在又重逢了。
薛其坤感受到沈穆僵硬的身体,一面强硬地把他的额头按进自己的颈窝,一面抚摸着他的长发,就像过去安慰因身体不舒服而哭闹的小oga那样:“穆穆乖,爸爸会永远保护你。”
这句话在沈穆几岁的时候就听过一遍了,那天他放学回家,就看到自己oy的照片挂在墙上,照片之下,白布裹着的身体清瘦冰冷,任他如何哭喊也不再拥抱他,不再回应他。后来男人听到声响,冲出来紧紧抱着恸哭的自己,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穆穆乖,爸爸会永远保护你。
薛其坤感受到怀里oga渐渐松懈下来的身体,手臂不自觉环得更紧,oga坚硬的孕肚抵着自己的小腹,宫|腔里的颤动如此清晰,他的语气循循善诱:“爸爸知道你现在不舒服,别怕,我们马上就离开了,到了新家,你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养好身体,那里都是真正喜欢你的人。”
oga似乎是累了,疲倦地将脸贴进他的颈侧:“……那你在哪?”
“爸爸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直到死亡。”
“真的吗?”oga伸出手臂,努力踮起脚尖圈住他的脖颈,怕冷似的想要离他更近点,“我还能活下去吗?这么多人因我而死…”
“那是他们的错,是他们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他们的代价,”薛其坤笑了,主动低下头将这只愚蠢胆小的oga抱得更紧,“这个世上本就是有价值的人才能活——”
薛其坤抚摸oga头发的手瞬间顿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沈穆松开指尖里的针头,从他的怀里退后一步,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清澈的眼泪顺着脸颊悬在下巴,随着他的声音坠落:
“你骗我。”
你骗我会永远保护我,却把我卖给了沈家。
你骗我会永远保护你,却要把我送给陌生人当永远的祭品。
你骗我。
薛其坤的身体像个失去发条的人偶重重倒地,视野中的景色登时天旋地转,他在地上挣扎着从喘息挪动,手臂不断朝着oga的裤脚伸去,喉咙里竭力发出声声泣血嘶吼:
“抓住他——!”
潜伏在黑暗里的杀手们纷纷冲上前,却在看清沈穆动作的刹那间硬生生僵在原地——
oga从血泊里捡起枪,这一次冰冷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眉心的红痣。
薛其坤死了,没了他,端凌宇也失去了靠山,端老爷子的死因也会水落石出,端凌曜会恢复清白,也不会再有人盯上他们的两个孩子,他的小羽能够安心养伤,他的小琼能够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一切都将结束,这条因他而产生的错误,即将恢复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