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砚踩到实地上,一身月白长衫衬得他气质温雅,目光扫过张承业身後的官员,淡淡颔首:“张知府不必多礼,本官此次前来,是奉户部之命督查青州漕运粮草损耗,并非为了应酬。接风宴就免了,明日一早,还请知府陪本官去漕运码头看看。”
这话既客气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张承业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周大人心系公务,下官佩服!明日一早下官定当陪同,这一路辛苦,不如先到我为大人准备的院子歇息歇息?”
“嗯。”周书砚侧身让过,身後的谢栖迟立刻跟上。
他穿着和其他几名侍卫一样的墨色劲装,脸上覆着一张玄铁面具,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身形挺拔如松。
张承业的目光在谢栖迟脸上扫过,带着几分好奇:“周大人身边竟有一位侍卫戴着面具,这是何故啊?”
“因幼时意外伤了脸,常年戴面具。”周书砚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件寻常事,“身手尚可,便带在身边护个周全。”
张承业没再多问,带着周书砚几人到了休息的地方。
听荷院,占地面积不小,住周书砚一行十几人,绰绰有馀。
院子里丫鬟家丁厨娘一应俱全,不像是让查案的人住的,倒像是让人来度假的。
所有人都安排好房间後,谢栖迟领着自己的行李进了周书砚的房间。
墨竹去联系周书砚在青州据点的负责人,其他侍卫不敢发表意见,周书砚拢了拢外衣,表情疑惑,“这房间这麽多,你跟我抢干嘛?”
谢栖迟失笑,“不跟你抢,我睡榻上。”他指了指床边供夜间伺候的下人睡的地方。
“这怎麽行!这可是下人睡的地方,你哪能睡这儿,你要实在喜欢,我另挑一间便是。”
谢栖迟把自己的行李往榻上一丢,“这人多眼杂,我不放心,我得随时跟着你,以防有危险能第一时间救你。”
“可这……”周书砚还欲再劝,谢栖迟上前两步,两人距离更近,“难道说,你嫌弃我?”
“我没有。”周书砚立马否认。
谢栖迟被他这态度取悦到了,嘴角微勾,“我帮你收拾床铺。”说着便自顾自的帮周书砚把床铺好,行李也收拾好……
这一番操作倒是让周书砚不好再开口赶人。
墨竹回来後,发现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被太子殿下占了,想开口说些什麽又不知从何说起,整张脸有些闷闷不乐。
周书砚看出来墨竹脸色不好,关心道:“怎麽了?苦着张脸,难道是咱们在青州的据点出了什麽事?”
墨竹摇摇头,委屈道:“那明明是我的位置。”他指了指床边的小榻。
周书砚觉得墨竹真是孩子心性,这麽大了还粘着他,摸了摸墨竹的脑袋轻声道:“你要学会独立哦。”
晚上熄灯後,谢栖迟侧身躺在床上,目光在黑暗中始终盯着不远处的那人。
周书砚翻来覆去睡不着,借着月光,发现谢栖迟也没睡,他小声道:“你睡了吗?殿下。”
谢栖迟嘴角没下去过,“没有。”
周书砚也侧过身来,两人面对面,只不过是在两张相隔不远的床上而已。
“在船上睡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殿下你也是吗?”
谢栖迟温柔的嗯了一声,“对了,在青州不能叫殿下,如果被别有用心之人听到就糟了。不如从现在开始改口吧。”
“那叫什麽好呢?”
“慕殊。”
“嗯?”
“仰慕的慕,殊荣的殊。”谢栖迟自己在心里替换:爱慕的慕,书砚的书。
“好名字,那我以後就叫你慕殊。”
“嗯,我在。”谢栖迟按了按自己怦怦跳的心脏,拉过被子,抿嘴偷笑。
两人谈天说地聊了大半夜,导致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九点左右),张承业早早便带手下官员到前厅等着,墨竹等人也不去催周书砚两人。
让张承业忍不住擦擦脑门的汗,忍不住想,难道这是给他的下马威?
两人梳洗吃过早饭後来到前厅,张承业连忙站起来拱手道:“周大人,不知这院子您住着可还满意?有任何不舒心的地方您尽管跟我说,我来安排。”
周书砚淡淡道:“尚可,麻烦张大人了。”
张承业注意到周书砚对他身边带着的面具的侍卫格外不同,听手下人汇报,两人昨晚同睡一间房。
琢磨着难道周大人好男风?不知道从这方面送礼能不能让周大人改变这般难以接近的态度?
去往漕运码头的路上,张承业一路都在旁敲侧击:“周大人有所不知,青州这两年漕运不太平,去年还丢了两艘粮船,损耗多也是难免。”
“太尉大人近日也在关注漕运,前几日还特意嘱咐下官,要好好配合周大人查案。”周书砚听着,偶尔应一两声,目光却落在沿途的景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