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真摇了摇头,又把脑袋垂得更低。周以慎大概是除了父母之外,唯一一个会惦记她有没有吃好睡好的人。
“想吃什麽?”周以慎看着她低头不说话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慌,他能猜到一些,只是自欺欺人的不愿承认。不愿承认在他满心欢喜回来见她时,她却还是要跟他说离开。
又没得到回应,安静在两人之间蔓延。
有那麽一瞬间,周以慎想,他那个率真的妹妹,是怎麽变得如此沉默的。他想不通。是他逼得太紧了吗?
半晌,韶真终于开口:“不用了,我等你回来,就是为了告别。”
自从她上次提了工期的事後,宋工他们没再拖延,三天前电路就已经修好,走之前连带把房子卫生也打扫了遍。韶真回去时没怎麽费力,也只是擦了一些浮灰,又去家具城挑选了新的床和衣柜。
房间收拾好後,她就将行李箱带了回去。之所以人还留在江湾壹号,就是在等他回来。她得见他一面,有些话要当面说清。
明明已经猜到,可周以慎仍旧像是毫不设防般,怔忪了许久,“为什麽一定要走?”
“为什麽……”韶真低声重复了一遍,忽然仰起脸,她的眼睛的嘴唇都是弯着的,可又不太像在笑,“哥哥,我也很想问你,为什麽要让雇主跟我爸续签合同?”
她的语气很平静,从得知这个事实,到见到他的这几天里,她已经慢慢的消化了这件事。所以当说出口时,甚至听起来没有带什麽兴师问罪的意味,仿佛就只是为了得到答案。
她想知道,他说爱她,为什麽又做会令她感到难过的事。
“你知道了?”
“嗯。”
周以慎看着她那个不算笑的笑容,眼底晦暗不明。为什麽这麽做?当然是想把她留在身边,这些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是在问别的。
他跟她解释:“我承认我有私心,可是,我只是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从始至终续签与否都是由你父亲选择。”
“如果他选择继续在国外,你可以怪我瞒着你,但你不可以将所有的错都归咎于我。”明明是在客观的叙述,可他的气息已经不太平稳,一双黑沉的眼眸望着她:“韶真,这样对我不公平。”
理智上韶真知道他说得没错,可是情感上,她很难接受,“你明知道我会难过。”
“我知道。”周以慎说,“我不舍得你难过……”
“可你还是这麽做了,你瞒着我。”韶真的眼眶已经红了,但并没有湿润的泪,她的目光是倔强的,“哥,你把我当什麽?橱窗里的芭比娃娃吗?任由你安排,任由你摆布。”
“我从来没有这麽想过……”不可否认,从一开始,他就有强烈的占有欲,在很多事上,他确实没有给够她选择的馀地。可“摆布”这个词太重了,重到可以成为她推开他的理由。
“这种方式让你觉得冒犯了,所以你要离开?”
韶真吸了声气,否认:“不是这个原因。”
她是因此怪过他的,可这并不是她对这段感情连尝试都没有勇气的理由。
“那还是因为……所谓的兄妹?”
韶真不出声,算是默认。
她的母亲此刻大概还在为遭受背叛而心烦意乱,她怎麽能火上浇油,让母亲陷入更为难的境地。
周以慎闭了闭眼,声音蓦地放轻:“真的非走不可吗?”
韶真点点头。她想起那天吃早餐时候听到的对话,“爱是勇敢者的游戏”,但她不够勇敢,她是懦夫。
天色这时已经彻底暗下来了,露台上的景色看不太清,周以慎心猿意马地想,他出差一周,那株玫瑰也不知道开得怎样?她大概照料不来的,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一个人住,这让他怎麽放心。
可她打定主意要走,他没办法,只得先放她回去。反正还会再见的。
既然她接受不了哥哥,那他就换一个身份重新开始。这并不是什麽难事,只要他父亲和她母亲离婚。
周以慎侧了侧身,为她让出路。
其实空间足够宽阔,即使他站在原地,也不影响她离开。可他还是这样做了,像是在给她一个答案。
韶真一言不发回到卧室里,将笔记本电脑装进电脑包里。其他的行李已经放回家了,她拎着电脑包,犹豫了下後,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边放着用长尾夹整齐夹着的便利贴,是他给她准备午餐的时候,总会交代几句写下的,她随手收集起来。
她带走的东西,和她来时带的是一样的,一件也不多。唯有这些便利贴是例外。
韶真把便利贴放进衣服的口袋里,然後走出房间。周以慎仍旧站在那里,没有表情,只有眼底蕴含着复杂,深得化不开。
她看了他一眼,不由自主想起第一天住进来时的场景,恍惚觉得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未曾想过,离开会是这种情形。
她以为周以慎会一直这样默默地看着她离开,却在经过他身前时,猛地被他圈进怀里,他的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很沉:“下次见面,别再叫我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