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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我想象过很多种重见杨烨的场景，比如说像电视剧那样，他突然回到家，我们相见，在夕阳下相拥接吻；又比如我成功救出了他，他感动得痛哭流涕，以身相许……但无论什麽样的想象都只是想象，杨烨的归来简直出乎意料。

那是在一个深夜，经历了一天补习的摧残，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家。也不知道黎修明怎麽想的，居然能给我找那麽多难得要死的培训，美其名曰“给出国做准备”。然而，躺在床上以後，我却没有立即睡着，反而翻来覆去，很不安稳。

像是某种心灵感应。

但我并不知道那是什麽，我只是觉得有些烦躁，同时呆呆地望向窗外：真的要放弃救杨烨了吗？他那麽相信我会来，但我没能成功，他会遭到报复吗？都怪我害了他。

而且，他还发现了丶发现了我买的春药……

杨烨似乎已经放弃联系我了。

在他心里，我肯定也是和黎修明一样的家夥吧。

敲门的声音震碎夜空，也震碎了我的思绪，像一道惊雷，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呆呆地望向门外。

敲门声在继续。

那是来自身体的本能反应，几乎没有多想，我翻身欲下床，手忙脚乱得险些掉到地上。直奔门口，听见那清晰的敲门声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僵立在原地，杨烨的声音突然传来：“小卓，你在家吗？”

我顿时想到一些恐怖故事：夜晚出没的鬼怪会假扮成屋主最爱的人，在门外喊开门，然後……

啧，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麽？可杨烨为什麽会在大半夜出现在家门口呢？我在做梦吗？还是说……我的大脑浮现出一副图景：杨烨被黎修明虐待强奸，杨烨反抗，浑身是血地逃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家中。

这时，杨烨的声音又出现了，更加清晰响亮：“我……我没有钥匙，手机也没有，你……你睡了吗？能给我开一下门吗？”

糟糕！估计真的是逃出来的！

我心一凛，当即打开客厅灯，然後开门——门外站着的，真的是杨烨！他看起来很健康，没有伤痕，没有血，甚至还有些……胖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胸部似乎大了一圈。

我也想象过很多重见杨烨时应该说的话：“爸爸，我想你，我爱你，我会对你好的，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气，再也不离家出走了。”如此云云，但真的看见杨烨，我却觉得他就像梦里掉下来的，那麽不真实，只是站在那里，我就觉得他会变成一阵风，吹跑了。

什麽话也说不出来，我盯着他，他看着我，我们对视了好久。我能看见他比平时更显惨白的皮肤丶脸上是一种木然冷漠的表情——那种表情我曾经见过，在黎修明出现以前丶他和我共度的十七年生命里，他对我露出的一直都是这种表情。

我畏惧地缩了缩，我害怕杨烨变回曾经的模样，我几乎要难过地哭了。如果没见过杨烨露出好脸色的样子，那我大抵还不会如此失落，但我不想让他变回去。我不要。

杨烨首先低下头，打破对视，慢慢地走进屋里，扭头关门。他绕着房子转了一圈，找到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我跟在他身後，看见他终于坐下来，而脸上始终没有出现过笑容。

“爸爸……”

难以忍受这样沉抑的氛围，我靠在他身旁，轻声说。

他像如梦初醒，扭头看了看我，睁大了眼睛。我捕捉到他脸上的肌肉一刹那抽动着，睫毛也抖个不停，像是要落下泪来了，又像是怕极。不管是哪一个，都需要我的安慰，这样想着，我抱紧了他：“爸爸，你回来了。”

杨烨迅速回抱住我。

他身上的味道……变了，香薰，香水，沐浴露，都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矜贵味道，有点像黎修明，真讨厌。

我像狗认主一样嗅他的脖子，克制住舔他的冲动。想把他整个人都吃下去，非常想，那样他就不会被任何人夺走，乖乖待在我的肚子里。我怕他飘走，但我整个人也是飘的，日思夜想的杨烨终于回到了我怀里，我连一点点别的想法都没有。

只剩下杨烨的味道，还有拥抱时的触感。他的胸脯贴着我的，他的手勒在我的背上，他好热，呼吸聚成一团火球，把我烧化了，我要融在他怀里，变成一滩血肉。甚至没办法用力，因为四肢都发软了。不像拥抱，像两团气体之间的扩散交融。

杨烨在哭。

杨烨哭了，抱着我哭：“小卓……”黏黏糊糊地扯出这麽一个音节，就不再说话。我感觉右肩的衣服湿了，湿热湿热，应该是被杨烨的眼泪浸透了。

“爸爸，你……你还好吗？”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我稍微抽身，终于看清杨烨的脸。

好可爱。洇出一团雾气的黑色眼眸，在灯下扑闪扑闪，鼻尖和眼皮通红，像甜蜜的桃，诱人舔上一口。杨烨瘪着嘴巴，不肯发出哭音，但眼泪肆无忌惮地淌下，湿了满脸。

我的心都要被他哭软，便去抽纸巾给他擦，他接过，口齿不清地说谢谢。

好乖。

杨烨这个举动不知哪里戳到了我，我突然好想欺负他丶干他。也许是因为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一个丶儿子的身份，倒错感让我兴奋，如果杨烨真的就此一蹶不振丶只能依靠我，我来做他的“父亲”，那也不错。

但我现在可不敢吓到他，待他终于平静一点，我问：“爸爸，你是怎麽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