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在两人脸上巡了一圈,
“就辛苦二位大人,同我一起清扫了。”
撒觉眼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
他堂堂一府同知,三更半夜被新任知府叫去……打扫屋子?
他身後的海刚,原本紧皱的眉头却在这一刻,松动了些。
本来以为这个顶着“奸佞”名头上任的新知府。
会顺着撒觉的话,跑到豪华些的住处享乐行事……
但现在看来薛稷,果然是有些不按常理。
接下来,薛稷因为腿脚不便,也只能做些轻便的事。
而他的家仆,更是很有眼力见的,一直在收拾那些东西不多的行李。
只有那撒觉和海刚又是要爬房梁,又是要擦窗台的。
数九隆冬的深夜硬是热出一身汗。
就在薛稷回敬知府官员下马威的这几天。
元亨帝更是在大发脾气。
“好啊,好一个至圣先师的後人!”
“这个衍圣公朕是不是要给他换个封号?干脆让他叫财神爷得了?”
严息儒和几位内阁大臣在一旁是战战兢兢。
心里都在痛骂这一代的衍圣公,是不是掉钱眼里了。
衍圣公每年都得入朝觐见,表示皇帝对儒家文化的尊重。
也表示大雍统治天下的合法性。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
结果这位衍圣公还没当几年,就要把大雍的驿站当成了他孔家行商的脚夫。
一路连吃带拿还不够,更是拖家携口带了庞大的货运队伍。
进了京城,和驿站的官员狼狈为奸,在天子脚下公然倒卖起山东特産了。
元亨帝盯住匍匐在地的严息儒,
“严阁老!你内阁拟的条陈就只敢揪住那几个跟着捞油水的芝麻小官?”
严息儒身子伏得更低,额头触地,
“陛下息怒!那些随行官员,狐假虎威,借机敛财,实在……实在是有负圣恩!臣已着有司严查!”
严息儒明白,元亨帝忍那个衍圣公很久了。
可那是至圣先师的孔家,他要是开了定罪的口,怕是会触怒天下读书人。
他可不想老了还要背负骂名。
元亨帝自己不也是不敢说,想让他们这群人来当恶人吗?
从严息儒嘴里得不出答案,元亨帝目光就转向一旁同样跪着的黄岩,
“黄大伴,你呢?你管着司礼监,管着内廷的耳目,这事儿,你怎麽看?”
黄岩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瞬间浸湿了後背。
他太清楚主子的心思了,主子这是嫌严阁老太滑头,想逼他表态。
可他一个太监,得罪了孔圣人,那还不被天下读书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他头也不敢擡,声音带着十二分的惶恐,
“主子爷明鉴!奴才……奴才就是个伺候人的下贱胚子,这些朝廷大事,奴才哪里懂得?”
“哼!”
元亨帝猛地擡脚,踹在黄岩撅起的屁股上,力道不大,侮辱性极强,
“装聋作哑的狗奴才!”
他骂的是黄岩。
严息儒的身子也抖了一下,这话,何尝不是说给他听的?
元亨帝第一次这麽想念起薛稷。
这要是薛稷在……
他肯定不会顾及什麽至圣先师,一定会把元亨帝想说得话给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