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个时候……天气,会更好的。”
两人说完就要告别。
周行已站在原地,目送薛稷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处。
想起上一次目送先生的背影,他心里只有怀疑。
可这次再看背影,周行已知道,自己更多的还有不舍。
他缓缓擡起,方才紧握过薛稷手腕的那只手。
又拈了拈,只觉得自己指尖上,好像还残留着薛稷的体温。
他将身侧的窗户彻底推开,外面夜色正浓,寒意扑面。
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太子殿下的眼神也一点点暗下来。
先生,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他无声地对自己说。
第二日,西苑暖阁。
元亨帝正用一支银簪,拨弄着香炉里堆积的香灰。
“薛稷走了?”
元亨帝眼皮也未擡,像是随口一问。
黄岩立刻躬身,声音不高不低,好让皇帝能听清,
“回主子,走了。今晨卯时出的城,只带了四个贴身家仆,行李也不多。”
灰白的粉末随着元亨帝的动作簌簌落下,在炉底铺开一层。
“薛江陵,不是最会搞钱麽?”
他停了手,银簪插在香灰里,
“严息儒的老家,积欠的税赋,拖了有几年了吧?什麽时候薛稷把这几年的亏空都收齐了,什麽时候再回来。”
黄岩正在端水果,听到这话动作微微一顿。
“嗯?”
元亨帝却像是背後长了眼睛,头也未回。
只淡淡地发出一声疑问的鼻音,嘴角似乎还噙着点笑意,
“怎麽?觉得朕这法子……不好?”
膝盖跪下的速度比心思还要快,黄岩立马赔笑,
“主子万岁爷的法子太妙了。奴才刚刚只是在想,那山晋毕竟是严阁老的老家,怕薛大人力不从心,不能办好主子交代的差事。”
元亨帝终于擡眼,目光虚虚落在香炉升起的袅袅青烟上,
“司礼监的制造局不也在那麽?帮不帮薛稷,还不是你这个秉笔太监一句话?”
黄岩心狂跳,这哪是一箭双雕。
分明是一箭三雕,自己所在的司礼监也被圣上给盯上了。
“奴才明白,奴才这从宫里派人去帮薛大人,请主子放心。”
元亨帝似乎并不在乎他的表态,他到蒲团前盘腿坐下,
“今日,是什麽日子,你不要忘了。”
黄岩立马回应,
“奴才记得,今天是纪念倭寇投降的好日子,往年都会给东南沿海驻军的将士们发放慰问银子,今年?”
“照旧。”
元亨帝声音带些冷意,
“今年还要多发两成。朕看那东瀛小国,虽则上表投降称臣,贡品也送来了,可骨子里……怕还是贼心不死。”
黄岩连忙应道,
“是,奴才遵旨,这就去拟条子,着户部加拨。”
他屏息等了片刻,暖阁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皇帝悠长的呼吸。
黄岩知道,这是主子要入定修炼了。
他就不再说话,面朝着皇帝的方向,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挪向门口。
就在他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出去时候,元亨帝的声音幽幽飘了过来:
“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
黄岩把这句话藏在心里,暗暗揣摩。
最终选了司礼监四个新人去给薛稷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