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薛稷薛大人……算不算?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而在知府官衙後堂,薛稷打了好几个喷嚏,
身後的周甲很有眼力见的,往铜盆里加了几块炭火。
除了薛稷,海刚和撒觉也都围坐在桌案前。
桌上摊开着几大册泛黄的账本,还有些卷边磨损的鱼鳞图册。
薛稷看得极快,偶尔在某处稍作停留,用笔轻轻一点,当作记录。
等看完最後一本册子,薛稷擡眼,
“二位大人,这些账本官粗粗看完後,觉得倒是有趣。”
他顿了顿,指尖在账册封皮上轻轻一点,
“只是不知道为什麽,二位要费心做出这等假账来糊弄本官。”
撒觉纹丝不动,目光飞快地与对面的海刚一碰,接着薛稷的话开口,
“这账册图册,都是按照山晋府历年旧例,由各州县汇总呈报而来。大人说‘假账’丶‘糊弄’,这罪名,下官担待不起,也不能理解。”
海刚说话更直接,
“知府有话直说,要是有什麽高见,能指出里面的问题,也好让我们亡羊补牢。”
薛稷静静地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声音平淡,
“高见不敢当,本官只是有些地方想不通,想请教二位。”
他拿起旁边一卷鱼鳞图册,哗啦一声展开,
“就好像这户张姓人家,四十年前账上记着土地十亩三分。”
“去年底的账册上,依旧是方方正正的十亩三分,交的税也从没有变过。”
“四十年,沧海桑田,一户人家的田産交税,竟能纹丝不动?既无添丁分家,也无买卖置换?”
他指尖又在税收账本上轻轻一划,
“两位大人久在地方,你们觉得合理吗?”
堂内一片死寂,炭火依旧噼啪作响。
撒觉和海刚没有被揭穿的慌乱,他们早就心知肚明。
他们在地方工作多年,怎麽会看不出其中的问题。
应该说,大雍两京一十三省,又有几个官员看不出来这些问题。
但文武百官彼此心照不宣,谁都不愿意揭开这层布。
撒觉为人圆滑,海刚刚正不阿。
但他们在这官场早就被磨灭了一切心气。
对薛稷,自然也不抱希望。
甚至巴不得他这个上司赶紧离开。
至少在没有知府管着的时候,他们还能够在自己最大范围内为民谋福利。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也只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