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周行已写好的文字下方,添上一行字:
“土接其亲之墓,水近汾河之清,冀尔兄魂,不怕幽壤。”
写罢,他将笔搁下。
虎子虽不识字,却像是懂了。
小心翼翼捧起那张墨迹未干的纸,像是捧着什麽绝世珍宝,转身飞快地跑去找刻碑的匠人。
小小的茅草屋里,剩下他们两人。
薛稷的目光终于落在周行已身上,
“回去吧,太子殿下。”
周行已听到这话擡头,面具後的眼睛透出些不知所措。
薛稷的声音平稳,
“那天……你在马车上想偷亲我。其实,我是醒着的。”
周行已喉头滚动了一下,
“先生……可是厌恶我了?”
他藏在袖中的手攥紧。
原来……原来自己那点隐秘不堪的心思,早就被先生知道了。
但是薛稷摇摇头,又坐上轮椅。
周行已看见薛稷摇头,立马心跳疯狂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先生摇头……
不厌恶我,那肯定是对我也有几分情。
薛稷轻轻挥挥手。
周行已立马半跪下来,微微仰起头看着薛稷。
这个角度,他能清晰地看见薛稷低垂的眼睫。
和那双清冽眸子里映出的,自己戴着面具的模糊倒影。
然後,他感到脸上一轻。
薛稷解开了他脑後的绳结,将那副终日覆面的面具,轻轻摘了下来。
接着,薛稷微凉的手指挑起了他的下颌。
迫使他完全扬起头,直视自己的眼睛。
“这一路行来,你的品性心志,我已看清。”
薛稷落在周行已耳中,就好像击在他的心坎上,
“所以,回去吧,太子殿下。”
“回到东宫去,回到权力最中心的漩涡里去。”
原来周行已对自己一直抱着这种心思。
可笑他之前还以为这位太子爷是想监视自己。
但是……这样也不行。
薛稷的指尖在周行已下颌处微微用力,
“去直面它,去肩负起你生来就该承担的责任,你的战场在那里,你的能力也在那里。”
“无数的远方,无数的百姓,还在等着他们未来的君父。”
“你不该,只困守在我一人身边。”
仰头对着薛稷那双深邃的眼,周行已的眼眶红了,水光迅速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