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还黑着,秦朗没拉窗帘,屋内四下通透,却只有些微微的光,想来今天夜深云厚,月亮躲起来了。
枕头湿漉漉的,又冰又凉。
他侧躺着半边脸都被浸泡其中,视线穿过反光的玻璃,能看见院中那个被当作躺椅的简易床的一角。
那地方被大雨摧残过後,无人问津。
秦朗没有收拾上面的狼藉,甚至没有过去碰一下。
静躺着许久,脸颊的黏腻愈发难受,秦朗终于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擡手抚了抚自己的脸,湿凉一片。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些後知後觉的眨了眨眼,擡头去看墙上的挂表。
才凌晨四点多,离天亮还有段时间。
今天周五,他有课。
秦朗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多狼狈,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下床去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又去冰箱里翻出冰块,用毛巾包起来敷在眼皮。
昨天从亚西吉家离开後,秦朗又去出门了,岛上没几个医生,他跑遍了都没找到波斯特一点痕迹。
这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挂表的时针无声无息的转动,秦朗靠在窗边摇椅一动不动,感受着眼皮上的冰块隔着毛巾渐渐化开,掺杂着没人知道的泪水划过脸颊。
他最会演戏了,恍若无事的讲一堂课不是什麽难事,小孩子比波斯特好糊弄多了,没人会发现他的异常。
尽管这样,上午半天的课,还是耗费了他所有力气。
岛虽然不小,但居民没多少。
人类的本质就是爱聚群,岛民们的居住地固定在这片区域,他这两天已经转了个遍。
海边的椰子林,林缘的海芋花海,他都去过了,找过越多的地方,希望被磨灭的越狠。
还有哪里没去过呢?
秦朗胡乱地想着,眼前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来不及多想,他本能的奔上前抓住对方。
“秦…秦朗。”托尼像是硬挤出来的微笑,看起来并不想面对。
秦朗皱着眉头,保持着拽住他手腕的姿势问:“你跑什麽?”
“没有啊,”托尼说:“没跑,着急回家吃饭。”
秦朗甩开了托尼的手,说:“别装了,我知道你在躲我,我见过亚西吉了。”
托尼本就大的眼睛险些瞪出来。
秦朗又说:“他没告诉我什麽,我知道你也不会说,我就想问问……”
他顿了顿,咽下了呼之欲出的哽咽,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他还好吗?”
托尼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麽反应,嘴巴张了又合,最终什麽也没说出来。
“算了,”秦朗像是败下阵来的妥协道:“不逼你了,我自己去找。”
理性抵不过冲动的挣扎了两秒,托尼拉住转身欲走的秦朗。
“你要去哪儿找?你找不到他的。”
秦朗不答反问:“他还在岛上吗?”
犹豫片刻,托尼点了点头。
秦朗说:“只要还在,我就能找到。”
托尼咬了下嘴唇,又问:“那你现在要去哪儿找呢?”
是啊,去哪儿找呢。
秦朗认真想了想答:“不知道,森林?那里还没去转过。”
“不行!”
托尼忽然皱起眉头:“那里什麽都有,太危险了,你别去。”
秦朗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说:“你这麽阻止我的话,会让我觉得波斯特躲在那里。”
托尼欲言又止,还是说:“他不在那儿。”
秦朗立刻问:“那你说,他在哪儿?”
托尼又不说话了。
秦朗冷哼,“这麽为难的话,就别管我了。”
托尼没有再阻拦什麽,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该怎麽阻拦,只能皱着眉头怔在原地看着秦朗的背影渐行渐远。
海岛的森林神秘且充满未知,秦朗天生的感知力就薄弱,对危险来临更是没有预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