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了顺气,让自己快速恢复冷静:“上任海神,也就是几十年前的事对吧?”
面对突然转变的话题,托尼显示疑惑的擡起头,对上秦朗的眼睛後,又诚实的点了点头。
秦朗又问:“那也就是说,这个岛上年龄大一点的老人是见过的对不对?”
旁观亚西吉不明所以,托尼还是点点头。
秦朗沉思片刻,严肃说:“几百年前消失的那人咱们找不到信息,这个上任海神咱们还是能打听出来点什麽的,关于这个海口,咱们得想办法去了解更多,就算…就算都是无用功,也比坐以待毙强,不是吗?”
三人互相对视着,这一刻,他们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无论结果如何,总不能在一开始就选择放弃。
议员们在海口那边处理突发情况,秦朗他们三个在决策院大厅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这个神秘偏远的世界角落,终究要迎来一场新的历史了。
聊到日头高升,阳光刺眼,三人的你言我语才逐渐到了尾声。
秦朗在这期间时不时的会看向那扇门,最终没忍住的说了出来心里所想。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托尼叹气说:“我之前和你说了,那个门从外面打不开。”
秦朗问:“为什麽?”
“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托尼如实说:“那锁是他自己弄的,只有里面能控制,他每次都把自己关在里面,直到恢复了才出来。”
他说完又想起什麽,补充道:“杂物间那个破口,是我和亚西吉趁他不在弄的,木板後面特制了一块和墙皮似的,堵上後发现不了,你应该能理解我们只是怕他在里面会……”
後面的话,托尼没再说下去。
秦朗皱着眉又问:“那他不吃东西不喝水吗?就这样关着怎麽能行?”
托尼回头看了看那紧闭着的门:“他长这麽大也没进去过几次,大多都像上次那样,没多久就能出来,只是这次……”
托尼又是没说完话,秦朗也没再问了,倒是亚西吉,盯着秦朗不知道想了些什麽。
“你…不害怕吗?”
秦朗被问的一怔,竟然没能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害怕吗?说不怕那是假的,换做是谁看到那样血肉模糊的身体和脸庞,都会下意识的恐惧,甚至恶心。
可一想到那是波斯特,秦朗就顾不上害不害怕这个问题了,只有心疼,无限的心疼与无能为力感充斥了所有思绪,没有给恐惧留有任何馀地。
秦朗说:“哪怕他恢复不了,以後永远是这个样子,我也要他。”
亚西吉只盯着他,没有再接话。
秦朗抹了把脸,站起来对两人说:“趁议员们还没回来,我先回家去了,咱们按商量的来,还有…要是他醒了,麻烦第一时间告知我。”
他说完没再多停留,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亚西吉还怔然在他刚刚说的话里,眼神追随着他的背影走出决策院大门,直至完全消失,都还在楞楞地看着,只不过思绪早就飘回了很多年前。
那时,亚西吉十三岁,他记得那天托尼病了没来上学,也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岛上的孩子都不娇气,没带伞的也就那麽往回跑,再不济就是一场感冒而已。
于是,下了课,他和波斯特就往家跑。
只是跑到一半的时候,波斯特突然停了下来,望海口的方向望不走了。
当时雨很大,亚西吉不知道他发什麽愣,连忙去拽他。
波斯特却说:“你先走吧,我有东西落在学校了,我回去拿。”
亚西吉当时懵住了,然而等自己想问问波斯特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早就跑远了,淋着大雨,他想也没想的就追了过去。
後来,他发现波斯特并没有回学校,于是他的脚步莫名变慢,渐渐成了尾随。
然後他就亲眼看着波斯特,跳进了岛上明令禁止靠近的那个地方,他当时急的不行,扑上前去喊波斯特的名字。
雨太大了,所有的声音都显得那麽微不足道,以至于波斯特爬上来的时候,与亚西吉四目相对时,也吓了一跳。
亚西吉永远记得那一刻,他最好的朋友脸颊溃烂,血肉模糊,在淅淅沥沥的雨里与自己对视。
他这辈子最後悔的事应该就是自己当时的反应——他跑了,他下意识的跑了,他把那样的波斯特扔下了。
再後来,他们谁也没有提起那天。
波斯特对他对托尼都一如既往,那天就像是亚西吉自己的一场噩梦而已。
如今,隐藏在亚西吉心底最深处的伤疤,被一个叫秦朗的人,用三言两语彻底挖掘出来并撕碎了。
他盯着那人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儿,心里滴血般的疼痛告诉他,这个人才是站在波斯特身边的人,而自己,早就丢掉了站在波斯特身边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