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只是需要修为的话,把我的拿去也无妨。”
元自真知道他在意什麽,解释道,“你体内的真气此前耗损太多,已经是枯竭的状态,双眼长时间暴露在风雪之中导致了暂时的盲症,体内的风寒也难以祛除。运气好的话,靠着那几十年修为还能尽力痊愈,运气不好再来一次大寒日,恐怕就要一命呜呼。”
“所以修补妖丹就算了,这原本就是我欠他的,况且我没了修为也死不了,顶多变成个普通人,我无拘无束,对于大道一向都是顺从的态度,从头再来也未尝不可。”
这是他的道。
闻人殊无话可说。
之後几日再没见到过他,似乎是专心钻研修补妖丹的办法去了。
这麽焦灼地等了七日,终于得见那颗完好的妖丹。
柳树抽新,水涨岸平,是季春中,五月初七。
他双目的雪盲症状才好上些许,就马不停蹄地独自赶往北方。
那几日据元自真所述,因为三年前那次跟他一起上山的道士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死无对证,所以他醒来後撇开了宁折竹和狐妖的关系,在各个宗门中盛传那三十名道士是被一只近千年道行的虎妖所杀。
人证物证皆在他身,衆人不得不信,蛇妖的风头一过,又琢磨着追杀那只“莫须有”的虎妖去了。
中间也听闻过北方那座山上的事情,不过由于雷霆太盛,吓退了不少半吊子,没人真正上去过,也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
九云山大妖宁折竹就这样再一次隐去了踪迹。
真正赶到巨蟒盘踞的那座山下,已经是五月十七。
半山腰依旧能看到尺把厚的雪被,山巅被愁云笼罩,嶙峋的怪石肆意歪斜出来,看不清原本样子。
他无法凝聚真气,手脚并用地爬了三日,才勉强抵达山腰,剩下的一段山体到处都是雷霆劈过的痕迹,已经没有能够上去的路。
只能用长剑嵌入山石,在崖壁上找落脚点。
入夜山巅刮起风雪,眼前又模模糊糊地看不见了,凛冽的寒风吹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立马激起剔肉刮骨的痛感,支撑到山崖边缘,手脚麻木地无法弯曲。
耳畔传来山石碎裂的声响,手中一松,整个人眼看着就要坠入深渊,忽然从飞雪里穿透一道更强劲的风声——漆黑有力的长尾将他卷带到山顶,没等他看清就把他垫在了蛇颈之下。
“折竹…”
他边喊着他的名字,边拨开他颈边的鳞片,从他温暖的脖颈底下爬出来,蹭在他蛇吻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巨蟒嘶嚎着睁开双眼,用那双深色的竖瞳看他,兴许是头一次睁眼看见他狼狈的样子,眼睛里有明显的难过。
低下头用蛇吻蹭他,轻轻搭在他肩膀变成了一条小蛇。
值得庆幸的是,之後几天雷罚都没有再降临。
闻人殊顺利把妖丹喂给他後,就一直把他挂在脖子里暖着。
雷罚如期降临那日,眼睛罕见地恢复了些许,看到蛇身上结痂的伤口比之前的好了很多,周围明显能感觉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放任他变成巨蟒模样,把自己拖到了蛇颈底下——紧接着从乌云之中劈开的一道亮光直奔山颠而来,乍然响起的巨兽嘶吼伴随着雷声轰鸣,在山巅乱舞起风雪,漆黑巨大的蟒身顷刻间飞腾而起,一头扎进暗沉沉的天幕之中,翻滚着被金色的闪电劈中。
眼看着就要坠落下来,转眼又猛然一飞冲天,在雷霆电光中蜕下焦黑的外壳,穿梭在乌云中间长出角和爪子。
雷霆反复劈下几道,却丝毫撼动不了他的身躯,好像重获新生那样,生机勃勃地在乌云中翻腾着呼啸。
渐渐地狠厉的电光隐退,那乌泱泱长条从天幕中笔直俯冲下来,冲着山巅的人靠近,一头扎进闻人殊的怀里,撞得他五脏皆满。
大喜道,“闻人殊,我化蛟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