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宸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自己的脚踝。
温润的玉石贴着皮肤,带着一丝凉意。他沉默了几秒,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再擡眸时,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却不再起波澜的湖水。
“没什麽,”他的声音依旧虚弱沙哑,却透着一股尘埃落定的淡然,“只是一个……跨越了世界的执念罢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更像是对自己说的:“不过现在……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无论是殿下的温柔陷阱,还是这象征着枷锁的手链。
都随着那场穿越,被埋葬在了另一个时空。
脚踝上的凉意,提醒着他:放下,然後,新生。
顾言看着他平静的侧脸,那双漂亮眼睛里似乎沉淀了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跨越世界的执念?听起来玄乎乎的。
但看这麻烦精的样子,似乎真的放下了?顾言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觉得这状态比刚才哭唧唧的样子顺眼多了。
“行吧,不重要最好。”顾言撇撇嘴,不再追问。
他身体往前倾了倾,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沈清宸脸上丶脖子上丶露出的锁骨上扫来扫去。
“不过……”他忽然伸出手,指尖带着点好奇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飞快地丶轻轻地揪了一下沈清宸没什麽肉的脸颊。
触感……出乎意料。
皮肤细腻微凉,没什麽弹性,软乎乎的,但真的就是一层皮包着骨头,几乎捏不到什麽肉感。
“啧!”顾言嫌弃地收回手,仿佛沾到了什麽不干净的东西,但指尖残留的那点微凉柔软的触感又让他有点心痒痒。
“你怎麽这麽瘦?软塌塌的,一点肉都没有?跟个难民似的!楚家那两千万够你吃到下辈子了,赶紧给我长胖点!不然风大点都能把你吹跑!”
沈清宸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揪脸”动作弄得一愣,脸颊被触碰的地方传来一点微弱的酥麻感。
听着顾言嫌弃的数落,他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些画面:破败漏风的土屋,养父醉醺醺的咒骂和拳脚,继母刻薄的冷眼和克扣,永远填不饱的肚子,还有为了省下饭钱买书而饿到胃痉挛的夜晚……
那些沉重的丶带着苦味的记忆碎片再次涌现。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轻得像叹息:
“嗯……以前家里穷,吃不饱饭。还要挨打,干很多活……”他简单地陈述着原主的遭遇,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他不敢说自己是穿越的,只能用“原主”的经历来解释这具身体的瘦弱和伤痕累累的过去。
顾言听着他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眉头却越皱越紧。
吃不饱饭?挨打?干很多活?虽然这麻烦精说得简单,但顾言脑子里瞬间就勾勒出了一个在贫困和虐待中挣扎求生的少年形象。
难怪瘦成这样!难怪骨头那麽硬!被打成那样都不吭声!
一股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别的什麽的情绪堵在顾言胸口。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骂点什麽,又觉得对着这麽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难民”骂不出口。
“妈的!”他低咒一声,猛地站起身,在病房里烦躁地踱了两步,“穷就能打人吗?什麽狗屁家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走动的人影,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那股无名火。
转过身,看着病床上安静躺着的沈清宸,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却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承诺:
“行了!以前的事过去了!以後跟着老子……呃,我是说,以後有老子罩着你!看谁还敢动你一根汗毛!那两千万,随便花!不够再找楚家要!给我使劲吃!往死里吃!必须把肉给我长回来!听到没有?!”
沈清宸看着他暴躁又别扭的样子,那双沉静的黑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极淡极淡的丶真实的笑意。
这个男人……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周扬提着大包小包的早餐,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後面跟着慢悠悠的陈跃和憨厚的赵晋。
“言哥!早餐到!特供营养粥!百年老字号鸡汤!还有蟹黄小笼包!绝对清淡有营养!”周扬邀功似的大声嚷嚷,打破了病房里有些微妙的气氛。
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顾言立刻嫌弃地皱眉:“吵死了!拿过来!”他走过去接过袋子,动作熟练地开始摆弄餐盒。
陈跃推了推眼镜,目光精准地扫过病床上精神似乎好了些的沈清宸,又看看顾言那副……嗯,堪称“贤惠”地布置早餐的样子,镜片闪过一道精光:“言哥,看来核心资産状态恢复良好,债主权益得到初步保障,下一步是进行‘价值增值’计划——即,增肥?”
赵晋憨憨地点头,看着沈清宸瘦削的样子,真心实意地说:“沈同学,多吃点!言哥有钱!管够!”
沈清宸:“……”
顾言把一碗香气扑鼻丶熬得浓稠软糯的营养粥端到沈清宸面前,凶巴巴地命令:“听见没?吃!给我使劲吃!从今天开始,你的任务就是——长肉!”
他看着沈清宸苍白的小脸,再看看手里这碗粥,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奇异的使命感:养肥这个麻烦精穷鬼债务人,似乎……也挺有挑战性的?债主变饲养员?啧!( ̄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