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无责任番外(6)
转眼间,到了安尧被接来别墅的第六天。
最近滨城的气温略有降低,不似前几周一般闷热,安尧每天留在花园的时间也延长许多,除草择叶,读书放空。
有时徐听寒畏畏缩缩躲在花园门口,不敢接近,安尧也会主动招呼他坐到附近,两个人不太说话,和谐地共享着小花园一隅的美景。
其实安尧尚未弄懂自己对徐听寒是什麽感情,如果说是喜欢,是否太过可笑?喜欢上犯罪者,难道不是一种讽刺?可他又不是在恨徐听寒,也不再畏惧他的存在,更多时刻,面对徐听寒,安尧只觉得惋惜。
是的,惋惜。安尧惋惜他们没有好的开始,只有两两相望的无言,或许还有不解与埋怨。
徐听寒也是很安静的人,这点让安尧十分欣赏。虽然他自我介绍曾是警察,但据安尧观察,他同样喜欢阅读,会看散文集,也会看小说,偶尔他坐在安尧旁边,沉默着用小小的画纸画笔绘制眼前的景色。
下午的天光像是薄纱,披在两个人周身,空气也变得更加轻盈,每次呼吸都让人觉察到甜蜜。视线所及范围内,花草郁葱,或苍翠或娇艳,盯着文字久了,安尧擡头,看到满院生机,心情也会跟着轻松不少。
“你有想过搬到有花园的房子吗?”徐听寒突然出声。
“之前有想过,但是看了几套都不太合适,不是离我工作的地方太远,就是价格太高,我负担不起。”安尧转了转头,活动筋骨,脖颈处发出轻微的“咔咔”声。视线回落到徐听寒身上,安尧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应该谢谢你。”
“谢我什麽?”徐听寒饶有兴致地问,安尧沉吟片刻,做出解释:“谢谢你圆了我的种植梦?我也不知道该怎麽说,但很感谢你把这个园子交给我,让我独自料理,看见花花草草长得这麽好,我很有成就感。”
“因为你本来就是很热爱生活的人,我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平台,所以不需要感谢我。”
安尧笑了下,没有回答。徐听寒却像是被安尧的好脾气惊呆,怔愣少时,慢慢低下头,继续完成未竟的画作。
徐听寒说话总很客气,他不冒进,不咄咄逼人,也不在言语上占无谓的便宜,说出让安尧无法回答的冒犯措辞或黄色笑话。他试探过安尧的底线,也明确知道安尧讨厌什麽,能够忍让几分,但完成测试後,他没再挑战过安尧的耐心,始终像是最有礼貌的室友一般,和安尧共处同一屋檐下。
当晚,原本是徐听寒做饭,在厨房忙前忙後,但安尧悄悄走进去,在料理台边留步。徐听寒惊讶地看着他,发现安尧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丶有些旧的粉色围裙。
“我想做饭。”安尧说话时并不拘谨,很自然地从徐听寒手里接过刀:“好久没下厨了,不知道味道怎麽样,想着趁今天试试。”
徐听寒难得打了磕巴:“…不是,遥遥,不用丶不用你做…我自己来就好…”
徐听寒有些混淆,他不知道安尧做这些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是在靠讨好他来换取的逃生的机会吗?可无论安尧对他的态度如何,他都会在後天放他回去的。是因为安尧不知情,所以才要不断试探吗?
思来想去,徐听寒犹豫着将刀交到安尧手里,人却没离开,而是守在厨房门口看安尧做菜,怕他主动或不小心弄伤自己。
安尧做菜的顺序与徐听寒完全不同,徐听寒习惯走一步看一步,先将上一道菜做的差不多,再开始准备新一道料理所用的食材,这样会更有条理,不容易手忙脚乱,但耗时也相应更长。安尧却在遍览所有食材後,准确判断出可以利用它们做哪些菜,耗时大概是多久,统一备好菜後调用所有空闲的炉竈,同时烹饪,一次出锅。
徐听寒看得眼花缭乱,他知道安尧会做饭,因为在监控中他看到安尧时常下厨,但他不知道安尧的统筹能力如此强悍。可很快他又释然,安尧的有条理丶逻辑清晰,这些特点早就在他调研时就已经获知,不算什麽新鲜事。安尧从来都很聪明,很优秀,没人会不喜欢他。
不多时几个菜都做好了,徐听寒主动帮忙端菜上桌,吃过饭後又殷切地洗碗,将厨房整理收拾干净。回到客厅,安尧正在看电视,晚间新闻将整座城市的大事小情汇总播报,其中就包括上周发生在闹市的一起无差别随机杀人案,被带来别墅关禁闭前安尧就知道这桩恶性案件,嫌疑人被当场抓获,受害者被送往医院就医,今日的新闻就是在向关心案情的群衆们汇报最新进展。
新闻片段中闪回了几个案件发生时的实拍镜头,满地的血迹,倒下的人,组织疏散的警察与医护人员,肉色丶红色,还有穿插其中的白色,好像隔着屏幕都能闻到漫天的血腥味,听到寂静中轰然般心碎的声音。安尧看得心酸,他是身处于庞大社会中的小小个体,却也被巨大的冲击打垮,无力颓丧。
馀光无意间瞥到徐听寒,安尧敏感地发觉他的状态很不对。
徐听寒在发抖。
“徐听寒?你怎麽了?”
安尧连忙站起来,冲到徐听寒面前。他感觉徐听寒的状态很像突发癫痫,但又有些许不同。徐听寒的眼睛死死盯着电视屏幕,手指和嘴唇颤抖,面色苍白如纸。他像是还未完全失去意识,能够大概控制身体活动,但很显然,注意力已经被完全攫取,不像正常人的反应。
安尧叫他的名字,徐听寒慢慢给出反应,微不可闻地“嗯”了声,
“徐听寒,你的手机呢?给我,我打急救电话,你赶紧去医院看医生!”安尧急得四处乱转,就是找不到电子设备联系外界。他怕徐听寒强撑着耽误治疗时间,主动做出承诺:“你不用担心我会报警,你要是死在这里,我没人管,又逃不出去,很快也会没命的!”
想到之前看过的急救培训视频,安尧尝试让徐听寒调整呼吸频率:“徐听寒,你看着我,跟着我慢慢呼吸,深呼吸好吗?呼气——吸气——呼气——”
徐听寒看着他的眼睛,被安尧按住肩膀,瞳孔渐渐聚焦,呼吸的动作很明显。他的胸膛缓慢但大幅度地起伏着,渐渐从躯体化的症状中剥离。安尧松了口气,又带着徐听寒深呼吸几次,看他终于平静下来,不无感慨地说:“你要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我也离死不远了。”
“下次学别人搞囚禁之前,记得搞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你这样突然发作,我到底是该救你还是不救你?你认识到自己行为的错误了吗?”安尧顺便教训了徐听寒几句,试图纠正他的不当思想,不要再走极端。
徐听寒呆呆的,什麽都不反驳,安静地受训。过了大约十分钟,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发一言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安尧跟过去,看到徐听寒没有关门,房门大敞。他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偌大的床铺上,徐听寒缩成很小一团,将自己完全与外界隔绝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