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裴疏意远比从前好懂,起码不会莫名其妙冷笑,再意味不明地说话,虽然在他人眼中,或许称得上是个阴晴不定的暴君,但纪零看来,现在的他就像一只麻薯,表皮是冰凉的,可戳一下就会陷进去,似乎什麽要求都会被满足。
这个认知让纪零有点开心,毕竟没有什麽比被告知,你在爱人眼中足够特别要更让内心泛起涟漪。
纪零还挺从善如流:“我觉得他们人挺好的,你把他们派给我做保镖好不好。”
为印证自己猜想,说罢,纪零就在内心倒数:“3”
“2”
“1”
“好。”
暴君面色不悦,薄唇轻抿,眸光满是冷意,却仍然答应了面前人类的请求。
看着人类得意地眨眨眼,他又升起个念头,这样百依百顺,是否过于娇纵了些。
并做不到出尔反尔。
暴君只补充:“只是当保镖,我在的时候,不能进入视野,我走之後,不能进你房间。”
纪零又轻轻笑了,忆起从前在东缘,裴疏意会悄悄吃月季花的醋,这个人怎的那麽幼稚。
他一口答应下来。
纪零以为,接下来将继续旅程,可裴疏意只往身後轻微颔首示意,有侍从拖拽一个女人过来,她身着一身夜行衣,能看出薄肌线条下潜藏的力量,一边行进一边怒骂,手臂被禁锢拉扯,背脊却如松般挺直:“我呸,你不得好死…还我妹妹…暴君…你的种族活该死绝……”
言语不堪入耳,尖锐划破寂静。
纪零甚至不由得想,裴疏意竟会放纵她活至现在,怀揣疑惑打量对方的脸,只是看清女人面容後,恍若一块锥石打破冰面,冷意传达至脊背,那竟然是张与点点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甚至是相同的亚麻色长发,浅金色双眸,除却身形不同,气质也皆然相反,点点身上是温和的书卷气,如同纸张,女人却像匕带血的刃。
裴疏意是潜意识中觉得她眼熟,才会将她带来吗。
女人也注意到纪零视线,感受到他身上点点濒死时的标记,她连带纪零一同骂了进去:“你也是杀害我妹妹的刽子手吗,我妹妹死前,会将生命中最後接触到的两个人打上标记。”
“她是一个只会学习的好孩子,因为太过聪明,被选去地球送信,却因此丢了性命,你身上,这个暴君身上,都有她的味道,都给我去死,都去死。”
她说罢,就要自杀,试图以精灵族最原始的能力,摧毁这架飞船,纪零感受到点点死前同样的光点晕散,纪零试探性说了句:“你认识点点?”
女人停下,冷笑一声:“怎麽,你还要再叙叙旧?”
纪零:“不是这样的。”
他手中指甲扎进肉中,攥紧成拳:“没能保护她是我抱歉,但点点是为了精灵族和人类牺牲的,如若你要将她的死归结于一人头上,那是否定她的信仰。”
“她的死称得上壮阔,至今我想起那个场面仍然想哭,我的语文算不上好,但当时,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座城市因为她长出了新的血肉。”
他睫毛颤抖,精灵女人分不清他是因激动还是悲悯。
听得出这番话并不是多麽正式拟过的腹稿,她的心还是激烈荡起圈圈疼痛。
从未有人对点点有如此高的评价。
她自小家庭贫困,父母将她卖给表演游班,才生活下去,本以为妹妹也是相同命运,却检测出无与伦比的种族天赋。父母因为点点而得以住进主城,却只认为,妹妹是他们穷其一生雕琢出的满意作品。
在纪零口中,她却听到对方对妹妹独立人格的肯定。
泪水滴落在地,方才神情肃杀的女人卸去力气,那根竖直的脊梁弯折下去,如霜降过後的残枝:“抱歉……我自以为是地要替她报仇,却还是将她看得很低。”
“点点一直是个希望被肯定的孩子,到最後我却不如你懂她。”
“是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们……”
纪零没有出声,只是任由她哭泣。
许久後,精灵女人的呜咽才渐渐息止,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语气定了下来:“要杀要剐随意处置。”
纪零才提出心头疑惑:“人类那边应该给你们回了盟书才是,为什麽你们还会认为点点是被人害死在了地球。”
女人猛然擡眸:“盟书?什麽盟书。”
“点点的那盏生命灯碎了,时至今日也没有人类那边的回信,大家都只以为点点任务失败,从来没有人找上来过。”
纪零回头看向裴疏意:“盟书应该在阿愉手上才是。”
见裴疏意对这个名字没有反应,他又补充:“路安愉,亚诺种族的太子,一条龙。”
他没想到的是,听完他的描述,裴疏意擡眸,带着询问,声音很淡:“龙族太子失踪已久,你说的路安愉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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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娇纵着娇纵着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