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过十数步,一阵混合着清新果蔬与淡淡烟火气的独特馨香便隐隐传来。
源头正是回廊左侧尽头那扇虚掩着的月洞门——涤尘居的小厨房。
与外厅的清雅空灵截然不同,厨房里充盈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烟火气息与勃勃生机。
这里更像一个微缩的、热气腾腾的战场。高大的灶台由整块温润的青灵石砌成。
其上数口形态各异的锅具正咕嘟作响,或蒸腾着乳白如凝脂的雾气,或翻滚着金黄油亮的汤汁。
灶膛里跳跃的并非凡火,而是淡金色的灵火,温度极高却异常稳定,映得墙壁上悬挂的各式玉铲、金勺流光溢彩。
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交响:新鲜灵蔬被剖开后逸出的清冽汁水香,灵兽肉在高温下滋滋作响的浓郁脂香。
各色灵草香料在热油中爆开的馥郁辛香,还有蒸笼里透出的谷物与花果混合的甜香……种种气息交织缠绕,浓烈得几乎有了实质,却又奇异地令人精神一振,食指大动。
在这片香雾弥漫、热气氤氲的“战场”中心,拓跋玉正如一只翩跹的蝶,又似一位沉稳的将军,有条不紊地调度着一切。
她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浅碧色窄袖短襦,外罩一件素色半臂,长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
几缕碎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与修长的颈侧,更添几分忙碌中的生动。
那双平日里或清冷或狡黠的眸子,此刻全神贯注,亮得惊人,紧紧盯着手中和案上的食材。
只见她纤指如飞,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左手按着一尾通体银鳞、犹自带着深海寒气的“冰魄银鲟”。
右手执一柄薄如蝉翼的玉刀,手腕轻转,刀光连闪,一片片近乎透明的鱼肉便如雪花般轻盈落下,整齐地码在冰玉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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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肉纹理清晰,薄而不散,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
处理完鱼,她头也不抬,左手虚空一招,一把碧翠欲滴、灵气盎然的“翡翠芹”便从旁边的水盆中飞起,稳稳落入她掌心。
指尖灵光微吐,芹叶自动分离,茎秆被无形的力量精准地切成均匀的寸段,落入沸水翻腾的锅中。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庖丁解牛般的美感,显然已将烹饪之道融入了术法运用,信手拈来,举重若轻。
然而,这幅专注而高效的画面,却总被一个不和谐的“杂音”频频打断——正是那位刚刚在外厅被老祖点破真身的西海三太子,敖烈。
他本该是打下手的角色,此刻却更像一个游手好闲、专事捣乱的“监工”。
他斜倚在离灶台不远、相对干净通风的一处石案旁,身上那件玄色锦袍的衣襟微微敞开。
隐约可见其下包裹着胸腹的、浸出点点暗红血迹的雪白绷带,昭示着他伤势未愈。
但这显然丝毫不影响他“作乱”的兴致。那张俊美得近乎邪气的脸上,挂着懒洋洋又痞气十足的笑意。
狭长的金瞳半眯着,目光像带着钩子,牢牢锁在拓跋玉忙碌的身影上,从头到脚,细细描摹,仿佛在欣赏世间最动人的风景。
“玉儿,”他拖长了调子,声音低沉带笑,像羽毛搔过心尖,“这‘八宝玲珑羹’的火候,是不是该转文火了?我看那汤汁收得……啧,都快赶上你的肌肤了,又滑又亮,让人想尝一口……”言语孟浪,毫不避讳。
拓跋玉正全神贯注地控制着一锅正在收汁的羹汤,闻言手一抖,差点把玉勺扔进锅里。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脸颊却不受控制地飞起两抹红霞,在氤氲热气中格外娇艳。“闭嘴!敖烈!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这锅滚汤浇你头上?管你什么太子不太子!”
她压低声音呵斥,试图维持威严,但那红透的耳根却出卖了她的羞窘。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守在厨房门口,如同石雕般沉默伫立、眼观鼻鼻观心的侍卫楚言,心下更恼——这混蛋,分明是故意的!
敖烈非但不怕,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牵动了伤口,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笑意丝毫未减。
他非但没退,反而慢悠悠踱步上前,凑到拓跋玉身侧。
鼻尖几乎要蹭到她汗湿的鬓角,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混合着淡淡体香和食物芬芳的气息。“浇我?”
他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她敏感的耳廓上,成功引起她身体一阵细微的轻颤,“玉儿舍得?我若真被烫坏了,心疼的还不是你?”
话音未落,他竟飞快地侧过头,温热的唇瓣在她小巧的耳垂上飞快地印下一吻!
“呀!”拓跋玉惊得浑身一僵,如同被电击一般,手中的玉勺“哐当”一声掉在青石灶台上,出清脆的响声,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羞怒。
她猛地转身,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仙桃,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里面燃着熊熊怒火。“敖!烈!”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两个字,想也没想,抄起手边一把用来拍灵蒜的厚实木铲,作势就要朝他那张欠揍的俊脸拍过去。
敖烈早有预料,非但不躲,反而微微挺了挺胸膛,将包扎着绷带的伤处若有若无地迎向她的“武器”。
金瞳里闪烁着狡黠又无赖的光芒,嘴角噙着笃定的笑意,好似在说:“打呀,朝这儿打。”
就是这一下细微的、刻意的挺胸动作,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拓跋玉大半的怒火。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那片被血色洇染得更加刺眼的绷带上,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尖锐的疼痛压过了羞愤。
高举着木铲的手臂僵硬地停在半空,微微颤抖。
眼前闪过他重伤昏迷时苍白的脸,感受到他微弱气息时的恐惧……所有的怒火都化作了无奈的憋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你……你无赖!”她最终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脚,青石地面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是在替主人泄着无处安放的怒气。
她一把将木铲重重拍在案板上,震得旁边几个玉碗嗡嗡作响,胸口剧烈起伏着,又羞又恼又无可奈何地瞪着敖烈,眼圈都隐隐有些红。
“仗着身上有伤就为所欲为!等你好利索了……等你好利索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气呼呼地撂下狠话,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迅转过身去,重新抓起玉勺,用力搅动着锅里的羹汤,仿佛那锅汤就是敖烈本人,恨不得将其捣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