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碎石、瓦砾、木屑、甚至断裂的兵器装饰品,被狂暴的力量裹挟着,化作一场真正的“暴雨”,挟着凄厉的呼啸,铺天盖地砸向下方早已狼藉一片的庭院。
琉璃瓦在日光下碎裂成千万点刺目的火星,巨大的条石砸入花圃,将珍奇灵草碾为齑粉,激起数丈高的浑浊烟尘。
每一次撞击都似重锤擂在濒死巨兽的胸膛,沉闷而绝望地回荡在混乱的涤尘居上空。
敖烈的绝望嘶吼响彻云霄:?“掘地三万丈!吾妻不归,四海八荒同葬!”?
他的嘶吼已非人声,更非龙吟,那是从燃烧着业火的灵魂最深处迸裂而出的、足以撕裂苍穹的悲鸣与狂怒。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实质性的音波冲击,肉眼可见的扭曲涟漪以他庞大的龙躯为中心向四周疯狂扩散。
压过了建筑坍塌的巨响,震得方圆数十里的空气都在颤抖。
龙息不受控制地喷涌,混合着毁灭意志的银白色吐息扫过之处,残余的建筑残骸瞬间汽化,地面犁出深不见底的焦黑沟壑。
他那双原本如温润的月光贝壳般的巨大龙瞳,转眼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赤红疯狂。
好似两颗沉入血海深渊的太阳,映照着整个被蹂躏的世界。
他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疲惫,唯有心口那个被拓跋玉消失掏空的黑洞,正以毁灭一切的方式释放着无法承受的剧痛。
他的世界,只剩下寻找和毁灭这两件事,而后者,正以惊人的度吞噬前者。
就在这末日般的喧嚣与毁灭风暴的核心边缘,在连接着前庭与后院的回廊阴影之下,一道单薄的身影正被极致的恐惧钉在原地。
正是白念玉,他被父亲那撼动神魂的悲鸣从寝室深处惊醒。
那声音穿透层层墙壁,像冰冷的钢针扎进他的骨髓。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不祥预感,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他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袍,仅着一身单薄的寝衣,赤着脚便冲出了殿门。
扑面而来的不是寒风,而是混合着尘土、硝烟、血腥以及父亲那狂暴到令人窒息龙威的死亡气息。
眼前的景象让少年浑身的血液迅冻结。这还是他熟悉的、充满母亲温暖笑意的家吗?
曾经花团锦簇的庭院已化为修罗场,象征家的温暖与安宁的观景楼正在眼前彻底崩解、坠落。
碎石如陨星雨落,大地在父亲的狂怒下痛吟颤抖。
少年的视野中,只有那条他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巨大银龙,在废墟与烟尘中疯狂扭动、咆哮,每一次翻滚甩尾都带来更大范围的毁灭。
父亲……那个如山岳般沉稳、偶尔对他流露出笨拙温柔的父亲,此刻化作了灭世的天灾本身。
“父亲——!”白念玉想呐喊,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出破碎的气音。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到了父亲眼中的赤红——那不是愤怒,是彻底吞噬理智的疯狂与绝望!
母亲的气息彻底消失,父亲绝望的嘶吼……这两个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理智。
“娘亲……娘亲在哪里?”巨大的恐慌瞬间压倒了生理性的恐惧。
“不……不能这样……”少年在心中无声地嘶喊,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就在一块磨盘大小的断岩呼啸着,裹挟着致命的风压,朝他头顶狠狠砸落的瞬间——
“吼——!!!”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从未被如此彻底唤醒的原始力量,如同压抑万载的火山,在他濒临崩溃的意志催动下,轰然爆!
没有华丽的光芒万丈,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重塑的“嗡鸣”感。
白念玉单薄的人类躯体瞬间被一层刺目的、介于银白与月华之间的光辉吞没。
骨骼在剧痛中拉伸变形,出令人牙酸的“噼啪”爆响。
柔软的皮肤被迅覆盖上紧致而冰冷的、闪烁着金属般冷光的银白色鳞片,每一片都带着新生的、略显稚嫩的锯齿边缘。
纤细的四肢在非人的痛苦中膨胀、延伸,化作覆盖着坚韧皮膜与利爪的龙肢。
脊椎在撕裂般的延伸中,一条修长有力的龙尾破开寝衣的残片,带着惊人的力量感甩动而出,抽打在旁边的石柱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然而,最引人注目、也最独特的是他的头部。
一对螺旋向上、如同最纯净白银锻造、尖端还带着一点嫩玉般质感的龙角,刺破额前的碎,峥嵘显现。
但就在这对威严初显的龙角根部上方,就在那同样覆盖着细密银鳞、线条流畅的龙形头颅两侧,赫然显现出一对毛茸茸、尖俏挺立的狐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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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耳朵,与他母亲拓跋玉化作兽形时如出一辙。
雪白柔软的绒毛在弥漫的烟尘与狂暴的气流中剧烈地颤抖着,耳廓内侧淡粉色的软肉若隐若现。
这对狐耳,此刻不仅是他血脉中母亲一方存在的证明,更是他此刻极度恐慌与担忧的危险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