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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事情办完聂子长准备告辞。

行礼退去，宁折竹多走了两步送他。

两人到院门口正好撞见闻人殊回来，看见那小道形单影只，蒙着眼睛走在院前的鹅卵石小道上，下意识想越过面前的少年朝他走过去。

临到挪步又犹豫了，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将面前二人一个送走一个迎回。

笑眯眯地等着蒙着眼的清纯小道过来牵起他的手，转身迈入院中。

“你方才没回来，我在这院子前後都看了一圈，景致不错，地方也宽敞。”

後者倒无心听他描述，闻言一眼都没空往院子里瞥看，拉着他一路走进开着门的房屋当中，反手阖门，扯下眼前的发带，将他半搂着抵在门上，一瞬间就凑了上来。

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没有平时那麽的缠绵悱恻，似乎是带了些不如意，力道重的吓人。

宁折竹忍不住伸手抵住他的肩膀，忘了掌心还拿着之前聂子长给的防蚊虫的药膏，小巧的瓷瓶“叮当”一声落在地板上，咕噜噜不知道滚到了房间哪个角落。

“是因为席上我扔下你就走了，还是因为方才我没有过去牵你？”

这样软的语气，终于能撬开他的锯嘴葫芦。

“从昨夜你在客栈遇见他们，到今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难道只是你心血来潮想管闲事吗？”

宁折竹坦诚地说了句“不是”。

果然，刚撬开的又闭上不言了。

“我只是…”宁折竹心里想了好长一串，到嘴只剩简简单单几个字，“想起莲娘了。”

“我知道。”

闻人殊如今可以算得上是了解他。

怎麽可能不明白他掺合人间诸事的用意，只是入世越深，牵绊就越深，他不想这条蛇身边又多出什麽未解尘缘。

“你知道还发什麽疯？”

“你何时对人有过那般青眼相待，他不过领个路送你回来一趟，怎麽就值得你亲自把他送到门外了，你们还聊了别的吗？”

中间穿插了在莲塘边摸鱼打湿袖子的事情，他不方便讲得太过清楚。

“我只是顺带送他一段，好去门口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闻人殊并未全信，“方才掉到地上的是什麽？”

宁折竹一个头两个大，“是药。”

闻人殊不需要再问也知道那东西是谁给的。

一想到宁折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与别人牵扯了些尘俗，他就难受的心如虫啃。

或许是元自真恢复的记忆给了他警醒，在山顶承受雷劫那二十年中，他没有一日不作假设，如果宁折竹知道他连妖丹都舍得给出去护他性命的那个人已经恢复记忆，他会不会就此抛下一切，跟那个两百年前就对他有莫大恩泽的人再续前缘。

每想一日，心如刀绞一日。

可此事既是事实，自然也成了他不敢主动说出口秘密。

宁折竹一天不问那颗妖丹是如何完好无损地回到他的身体，他就能再装模作样一天，瞒着心底那点自私继续待在宁折竹身边，跟他做只有彼此的眷侣。

他这种阴暗狭隘的心思，越是见不得人，越跟柄尖刀一样悬在头顶，让他惶恐一点风吹草动。

宁折竹不知道他脑子里都琢磨了些什麽，只是看他这副样子也不好再因为麻烦就憋着不说。

擡起手腕，给他看，“方才在池塘本想摸鱼来玩，结果袖子垂进水里打湿透了，整理衣袖的时候那少年就站在身侧，看到了我腕上这些痕迹，问我。”

他靠近闻人殊，“我还能怎麽说，只说是虫子咬的。”

对方脸色好了一些。

宁折竹倒真不知道今日是哪里戳到他心肝脾肺肾里，搞得他人都飘忽。

擡起他的下巴，问他，“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对峙良久，久到宁折竹都有些不打算再追问了——

“妖丹当初是元自真交于我手，让我还给你，他说他两百年前的事情全都想起来了。”

坦诚地说，听到这些话，宁折竹无法避免地有一丝的难过。

两百年的执念如同过眼云烟，好像在这世间是一件顶极微不足道的事情，除了他自己，过去的人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纵然梦里听过再多遍大道无情，轮回反复，所有人都难以一成不变地留在原地丶秉持初心，他还是无法做到淡定看过。

闻人殊温凉的指尖抚过他的眼角，好像那里又淌了眼泪。

不想照镜子，宁折竹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

“我畏惧你那两百年中的所有。”

他说，“好像旁人只要提一句，你就要抛弃我走了。”

宁折竹强忍着挤出一个乱七八糟的笑脸，“两百年很长。”

“是啊，比起来，山顶那二十年就如沧海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