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不会就此罢休。
她要查清当年的真相。
“我会陪师兄一起。”顾连舟如此说着,撑桌站起身来,缓步行至她跟前。
在师兄诧异的目光中,他缓缓俯身蹲下,眼底晃过一丝浓郁的墨色,“我想一直守在师兄身边。”
见他说得认真,一双手亦轻轻擡起,眼看着就要触碰到自己,宋岐灵眉心一跳,动作极快地掐诀在他额头点了下,“呆子,你体内的妖气又不受控了。”
只觉脑内一片清明,顾连舟悬在半空的手倏尔落下,却是往师兄的膝头去的。
心脏“突突”跳动,却并非妖气作祟,顾连舟知晓自己卑劣的想法,一时垂眸盯着师兄的衣角,不敢擡头。
几个鼻息後,他轻叹了一声,“师兄,妖气这般汹涌,没有你在身边压制,我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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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药泉旁。
宋岐灵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百无聊赖地折下一枚竹叶,抿在唇间胡乱吹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
她不懂音律,只觉着眼下需得做些什麽,闹出些声响打破这方寂静才好。
只因在旁人眼中,她与顾连舟素来交好,情同手足,于是理所当然地把陪伴泡药泉的活计安到她的头上。
所幸师弟恢复得快,如今已不需要搀扶便可独自下水,她也不是甚喜好看人洗澡的偷窥狂,是以,见师弟安然浸入泉中,倚在石壁闭目养神,她这才绕过石屏,出来散心。
竹叶鲜嫩,气味清新,叫她想起了竹叶饼,心思微动间,她回身看着随风“簌簌”晃动的绿叶,动了旁的念头。
待顾连舟出浴,绕过石屏来到外头时,看见的便是师兄踮起脚尖,采摘竹叶的场景。
得亏这片竹林繁茂,叫她采了满满一兜叶子也没变得稀疏。
听见动静,宋岐灵松开手里的竹杆,冲师弟咧嘴一笑,“晚上请你吃好吃的。”
用脚想也知道师兄打的什麽主意。
二人回到竹舍时,恰逢柳岱正指点俞七辨认新采的药材,见宋岐灵风风火火地掠过庭院,径直就往屋後冲,怀里还紧紧搂着一兜翠生生的竹叶,两人皆是一愣。
“宋三你这是……”俞七话未问完,宋岐灵已头也不回地扬声道:“夥房在哪儿?”
顾连舟缓步跟在她身後,一副病患无人问的凄惨模样,柳岱见状,与俞七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忙转向顾连舟问道:“他这是要做什麽?”
顾连舟目光追随着那道消失在屋角的背影,轻笑道:“咱们今日……大约是有口福了。”
此言一出,柳岱与俞七脸上的疑惑更重了几分。
不过半个时辰,那短暂的期待便在夥房方向飘出的一缕可疑焦糊气味中彻底消散。
一炷香的功夫後,宋岐灵终于端着一只陶盘,“砰”的一声摆于桌上,目光灼灼地扫过在场三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清了清嗓子:“来,都尝尝我特制的竹叶饼!”
空气瞬间凝滞。
俞七盯着那焦黑的饼子,下意识地後退了半步,柳岱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试图维持医者的镇定,委婉开口:“宋兄,这饼子似乎……”
就不是个饼子啊。
可话未说完,已被宋岐灵摄人的眼神逼了回去。
她亲自拿起一块漆黑的饼子塞与俞七手里,又拿起一块递给柳岱,最後将一块看起来稍好的递给师弟。
顾连舟看着她鼻尖上的灰烬和眼中不掺假的热情,沉默片刻,终是接了过来。
在师兄灼灼的目光以及柳岱丶俞七无比复杂的注视下,他面不改色地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焦苦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诡异的酸涩,与想象中竹叶的清香可谓南辕北辙。
他缓缓擡眸,对上宋岐灵期待的目光,喉结微动,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几人不约而同道:“味道如何?”
顾连舟脸不红心不跳道:“挺好的。”
“当真?”俞七不信,见顾连舟没吃出事,他便也壮了壮胆子,沿着不甚漆黑的饼子边缘咬了一口,旋即面色陡变。
“呸呸呸……”他连啐几口,颇为嫌弃地擡眼看向宋岐灵,“我说你好端端的下厨作甚,这是要毒死我们几人啊。”
说罢,他又擡手指向顾连舟,“你的嘴难道是铁打的麽,这都吃得下去,夸得出口?再说了,这竹叶能吃麽?”
闻言,柳岱忽然想起了什麽,捏着饼子出了身冷汗,他看向抓耳挠腮的宋岐灵,问道:“宋兄,你这竹叶该不会是在後山药泉旁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