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他们几人,还有几位村中长者作陪。
柳岱的师父是位精神矍铄的白须老者,名唤“空青”,他与宋岐灵等人一一道好,捋着胡须笑得和蔼可亲:“青云溪简陋,此次招待不周,烦请诸位小友莫要见怪。”
“哪里哪里,是我们叨扰了,宗主您太客气了。”
“柳岱与我情同手足,在外时对我便多有照拂,此次随他一同回宗,倒像是回了自己的家一般……”
“宗主若有用得上的地方,晚辈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如此寒暄一番,席上已然热闹成一片。
不过片刻,菜已上齐。
菜肴皆是山野风味,时蔬鲜嫩,菌菇肥美,甚至还炖了一锅香气扑鼻的山鸡汤,虽无大鱼大肉,却别有一番鲜美滋味。
席间气氛热络,长老们关切地询问了顾连舟的伤势,又听柳岱简略说了些外界见闻,唏嘘感叹之馀,也不免对宋岐灵术师的身份多了几分好奇与敬意。
修明更是活跃,忙前忙後地添饭盛汤,时不时插科打诨,引得衆人发笑。
宋岐灵偷偷觑了眼身旁的顾连舟,见他话虽不多,但神色舒缓,慢条斯理地喝着汤,显然也在享受这难得的安宁时刻。
饭後,柳岱被师父叫去说话,俞七打着哈欠声称要回去“挺尸”,修明则热情地邀请宋岐灵和顾连舟明日去参观药田。
月色如水,穿过繁茂的枝桠,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
宋岐灵陪着顾连舟慢慢走回竹屋。
山风拂过,带来清凉草木香。
她望着远处月光下朦胧的山峦轮廓,轻声道:“师弟,近来你的记忆可有缺损?”
“师兄为何如此发问?”顾连舟笑道,“自从在南城王府中受了重伤,我便陷入昏迷,的确记不清那几日发生的事情,可後来师兄对我贴身照料,我却是记得明明白白。”
宋岐灵:“……”
他这麽说,倒是也听不出纰漏。
静了片刻,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师弟,“师弟,你想杀人麽?”
“什麽?”顾连舟眉头微挑,面上笑意却未散:“我为何想杀人?”
宋岐灵追问:“若是那人欺我辱我,你会对那人动杀心麽?”
这回,话未说完,便见他眉头蹙起,面色沉郁道:“何人这麽大的胆子?”
宋岐灵:“只是假设。”
顾连舟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竟是毫不犹豫道:“该杀。”
见他这般模样,宋岐灵只觉得眼熟,她往前踱了一步,仰头盯着他的眼睛仔细地瞧。
只见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里有墨色慢慢洇散,高而挺直的鼻梁下,唇瓣张合,僵硬而执拗地重复道:“师兄……那人该杀。”
果真与她猜想的一样。
妖邪入心。
“醒醒。”她擡手在他耳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便见他浑身一怔,眼底的墨色渐渐消散,重新恢复成原本清明的模样。
方才是她刻意引导,那若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师弟的行为不受控制,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宋岐灵愁肠百结。
神思恍惚中,身前的师弟忽而俯身靠近,目光凝固了般,落在她的颊侧。
正当宋岐灵不解地看回去,忽觉耳垂一热,却是师弟擡手在上头轻捏了捏。
“师兄,你这儿似乎沾了灰尘。”
宋岐灵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旋即脑子里“嗡”的一声。
什麽灰尘?
那是她还未愈合的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