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玉的魂魄已经不稳多日。
每当子夜阴气最盛之时,她的神魂便不受控地离体而出,如游丝般在营帐外飘荡。
起初,她尚能勉强控制自己的魂体,可近来愈虚弱,有时甚至要待至鸡鸣时分,才能勉强回归躯壳。
白战对此一无所知。
他身为八部天龙,身上龙气浩荡,寻常邪祟不敢近身,再加上他每日忙于军务,深夜才归,回来时早已疲惫不堪,倒头便睡,从未察觉过妻子的异样。
直到那一晚。
那日,白战率军突袭敌营,回营时已是三更。
他翻身下马,靴底沾满血污,战甲上残留着未干的血腥气。
掀开帅帐的帘子时,他忽然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擦肩而过,如薄雾般转瞬即逝。
“谁?”他本能地抽剑,却只刺穿一片虚空。
帐内烛火摇曳,侍女正打着盹,听见动静,慌忙跪下行礼:“将军回来了?”
白战摆摆手,剑尖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细痕:“下去吧,今夜无需侍候。”
侍女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他卸下战甲,转身推开内室的木门。
室内烛光昏黄,拓跋玉缩在床角,汗湿的丝贴在额间,脸色苍白如纸。
白战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
“玉儿,醒醒。”他轻唤一声,床上的人并无应答。
他又凑近,以额相抵,却仍觉寒气逼人。拓跋玉的呼吸急促而紊乱,眉头紧锁,似是梦中受惊。
“玉儿,别怕。夫君在这里呢。”他俯身将她揽入怀中,试图用体温暖她。可她的身躯竟冷得吓人,指尖泛着青紫。
白战心中微惊,指尖一颤,一缕龙气悄然渡入她周身。
然而,这龙气甫一接触她的经脉便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好!”白战瞳孔骤缩,连忙以仙术探查她的周身。
这一查,他如遭雷击——拓跋玉的魂魄,竟不在体内!
“该死!”白战低喝一声,捏了个法诀,帐内金光大盛。
他一把抱起拓跋玉,身形如电,竟直接破开营帐,向远方疾掠而去。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
白战抱着昏迷的妻子,御风而行,神识全力外放,在方圆百里内搜寻她的游魂。
忽然,他眉心一紧,在前方一处荒凉的战场上,他感应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那气息熟悉至极,却又飘忽不定。
“玉儿!”他低吼一声,身形疾转,向那片荒原掠去。
月光下,一个白衣女子孤零零地站在战场中央,身后是无数残破的军旗和散落的盔甲。她长披散,衣裙无风自动,彷徨无助地四处张望。
白战心中一痛,这正是拓跋玉的魂魄。
“烈哥……”她喃喃低语,却并未现他的到来。
白战长叹一声,身形如电,在她身后凝出一片金光,将她护在其中。
“玉儿,跟我回家。”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拓跋玉的魂魄微微一颤,似是被什么惊动。
她本已感受到白战的气息,那熟悉的龙威温暖而安全,让她生出片刻安宁。
可就在此刻,虚空震颤,一道阴冷至极的气息如毒蛇般缠上她的魂体。
她猛地睁大双眼,瞳孔中映出一张扭曲的鬼脸,青面獠牙,嘴角还滴着新鲜的血浆。
“拓跋玉……”鬼脸咧开嘴,出森然笑声,“你逃不掉的……”
拓跋玉的魂魄如受惊的萤火,倏地炸散成无数光点,转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白战只觉胸口一阵剧痛,眼睁睁看着妻子的魂光遁入虚无,连挽留都来不及。
“不——!”他肝胆俱裂,嘶吼如雷,却只追到一片空荡的冷风。
白战呆立在原地,怀中拓跋玉的身躯渐渐冰冷。
冷风卷着沙砾抽打在他脸上,他却恍若未觉,只死死盯着妻子消失的方向。
“咳咳——”
他的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
白战低头,现自己的龙气竟在体内横冲直撞,生生将脏腑震出血来。
“噗!”
一口鲜血喷在拓跋玉苍白的脸上,绽开刺目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