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
“因为……因为中原有旧例,同姓不婚。臣心有所属,不愿与她同姓。”
赐了国姓,他就不能娶盐山了。
这个理由七王子不说皇帝也猜得到,他玩味地审视着那个跪在殿中的草原人,看着粗莽,竟也能为了儿女情长抛弃部落和王族的身份。
“可是她与你说过些什麽?”
这个问题问得七王子心头一跳,突然间他就明白了郡主为何说盐山是笼中鸟。这巍峨的大殿何尝不是牢笼,如今期望着圣人答应他请求的自己何尝不是向主人乞食的鸟。
笼中的鸟儿若是爱上了天上的鸟儿,就会想飞到天空中去。想飞到天上去的鸟儿,就不是养鸟人想要的乖巧顺从。
盐山不能爱上天上的鸟,至少不能先爱上天上的鸟。
七王子有些急切地辩驳着:“是臣贪慕她颜色,心生妄念。她是知书达礼的女子,并不知臣的心思。”
知与不知,七王子和盐山何时见过面,说些什麽话,皇帝一清二楚,但他不在乎。
用盐山留住一个库勒人并不算上好的买卖,不过既然是盐山自己情愿,她能欢天喜地地嫁,爱女心切的彭王也该有所表示。
皇帝从案上抽了一张纸:“既如此,就赐萧姓,名……将明,如何?”
皇帝起的名大概是有寓意的,可惜七王子实在读书不多,一时也想不到出处,只能感恩戴德地喊着“深感圣恩”之类的话。
“萧卿可有字?”
名刚赐下,皇帝就换了称呼。
七王子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唤他,忙说没有,又求着圣人赐字。
皇帝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为式”。
消息传到郡主府时,秦安怎麽也想不通:“怎麽没赐国姓,反而用了皇帝舅家姓氏?”
符岁看向尚蒙在鼓中的秦安:“姓了符,他还怎麽娶盐山?”
眼见秦安由疑惑转为震惊,符岁笑眯眯地窝在椅子中,思量着皇帝赐下的名字。
肃肃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
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皇帝起这种名字,是给哪些不忠不敬之人看的?
京兆尹提着衣摆,一路小跑往京兆府廨去。
刚散了早朝,除了那几位禁卫的将领需要操练冬训,急急忙忙离开,其他官员都慢悠悠从宫中出来,遇见相熟的官员,还t能在宫门前聊两句。
京兆尹却没有这个闲心思。京兆府一年不知有多少杂事,永远没有歇的时候。
也难怪京兆尹这个位置没有人坐长久,不过两三年就要换个人来。现任京兆尹不过上任一年馀,就觉白发都多了数倍。每日一睁眼就要面对永远忙不完的事情,京兆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熬过下个年头。
出了皇城,路上行人已经多起来,京兆尹穿着常服,不好再奔跑,只能大步快走。
案上还压着许多公事,日夜不歇地处理也不一定能理完。
临到年底,从除夕日的宫宴到元夕日的灯会,大街小巷的防火防盗丶人员疏通哪样不是要事,真忙起来气都来不及喘一口。
京兆尹长叹一声,得赶着在腊月底前赶紧把手里的事情了结,才好腾出手来准备迎年。
他火急火燎地冲过去,又着急忙慌地退回来。
街边坐着的小贩见惯了这种情形,不等京兆尹说话,他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地伸手一指车上的菜馍:“三文一个。”
京兆尹从随身荷包里仔细数出六枚铜钱交给小贩。小贩利落地包了两个菜馍。
昨日京兆尹忙到子正才歇下,也亏得京兆衙门里给京兆尹配了住处,能让每任京兆尹忙完就能歇息,睁眼就能工作,省下了来回奔波的时间,不然等他再赶回家,还不知道要什麽时辰。
就算这样,今早他还是起晚了,没赶上在上朝前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