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
“哈哈哈哈,你这小丫头,嘴巴抹了蜜一样,都何处学来的这一套恭维人的把式。”温庭筠被她夸得心情愉悦,毫不掩饰地开怀大笑起来。
他身边从来不缺恭维也不缺诋毁。各式各样的夸赞他经历得多了,倒也不觉得有多稀奇。
可是鱼幼薇得那半真半假,半开玩笑班真诚的恭维,让他觉得自己与这个小女孩分外投缘,相处起来异常的舒服。仿佛他们之间相距二十多岁的年龄鸿沟,完全不存在。
“先生请”鱼幼薇一蹦一跳地领着温庭筠走走进院中,在屋檐下的小茶台前站定了,左手一摊,示意他请坐。
此时鱼幼薇的母亲早已在不知什麽时候离开了院落,在屋内翻箱倒柜。
而後,她捧着一个白色瓷瓶缓步而来,打开盖子,捏了一撮茶叶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煞地白了。
她没有说话,眼神无奈地偷偷瞄了一眼鱼幼薇,转身进屋去了。
她虽然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说过一句话,但是鱼幼薇看得一清二楚,聪明如她,如何能不明白发生了什麽,忽而收起了笑容。
温庭筠与鱼幼薇相对站在院中,四周很是安静,只有雨後天晴时,出来放放风的鸟儿,站在屋檐上叽叽喳喳。
鱼幼薇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双手绕着衣角低头道:“先生莫要嫌弃寒舍,没有好茶好酒可以款待。”
温庭筠望着鱼幼薇母亲落寞进屋的背影,也瞬间明了了。她想将自己珍藏起来的茶叶拿出来款待贵客,却不幸发现已经发霉。
他温庭筠自然不是贪图富贵,要求他人盛情款待他之人,他不在意这些。
在意这些的,是鱼幼薇。
这是回乡以来,鱼幼薇第一次意识到,父亲去世之後,深爱咬文嚼字的她许久没有与人切磋技艺,而喜爱烹茶煮酒的母亲也许久没有喝过一杯好茶了。
她突然不禁问自己,这悠然自得的田间世外桃源,真的是自己向往的地方吗,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她真的热衷于此吗?
“莫要放在心上,今日能见到你这个宝贝,于温某而言,已是人间幸事。”
温庭筠为了表示他根本不在意,连坐垫上的灰尘都没有毯去,就拦也拦不住地端坐下来。
鱼幼薇见温庭筠真是一点都不拘泥于她家的破旧,自己就坐下了,也随之一起坐了下来。
但是她此时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先前是能见到传说中的文学大家而感到荣光无比,蓬荜生辉,此身无憾。
现在,她不再满足于此。
………
她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先生觉得,我可还有进步空间”她托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温庭筠。
“当然!”
温庭筠给了她想要的回答。
“你十几岁的年纪能有如此才华已经是难得,若是有人指点,必成大器。”
鱼幼薇心中大喜,很好,他正在按照她想要的答案一个一个回答。
她挠了挠自己的耳朵,面露难色道:“以前父亲在时,还会细心教导我,如今,父亲已经不在了,何人还能指点我呢?”
这可怜无辜又无助的小眼神,看的温庭筠心底一颤。
“哎,是啊,但若是就此止步,实在可惜了一个天才诗人”他也在替鱼幼薇可惜,想着能帮到她一星半点也是好的。
“或许,你有什麽拜师的人选吗,我若认识,定尽力替你引荐”
此话一出,鱼幼薇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小小的腰板挺直了,撑着脑袋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桌上一趴,再向温庭筠那边靠近了几寸。
她太激动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真的吗?先生真的能帮我引荐?”
温庭筠点了点头,毫无察觉这是一个“陷阱”,“定当竭尽全力!”
目的快要达成,还差最後一步。
鱼幼薇稍稍往後靠了靠,故意拉远了与温庭筠的距离,再次有点为难地道:“其实,先生不必替我引荐,也不用去麻烦人家。”
“哦?”温庭筠意外的提高了声音。
“收我为徒,不知先生愿否?”
温庭筠嘴角隐隐斜了斜,非常隐秘,隐秘到无人察觉。
“我为你的师父?”他的目光锁定在鱼幼薇黑漆漆的眸子中,她的眸子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泉水,将温庭筠的目光牢牢的吸住。
“可否?”
她有点忐忑地问道,虽然是疑问句,却能让人感受到她非他不可,无人能为其师的坚定。
他沉默了一会,就在鱼幼薇焦急等待的目光中,他道:“我当然是愿意的,可我怕,你将来嫌弃我这个老师教不了你这个天才女诗人啊”
鱼幼薇明白,他这句话,其实完全是谦虚之言,温庭筠的才能,世人皆知,诗与李商隐齐名,词于卫庄并列,何来教导不了她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