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翘之死
那日,鱼幼薇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睡眼惺忪中,一束强烈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火辣辣的,她的意识才醒过来,一下惊坐起,这日都日上三杆了,今日绿翘怎麽没有叫醒她,放任她如此颓废的睡到中午。
她想了想,或许,是因为不知昨夜发生了什麽,温璋来过,绿翘不敢贸然进来。她环顾四周,不见温璋的身影,只留她一人躺在榻上,没想到,昨夜过後,他竟然不声不响就离开了。当真只是一夜露水情缘,得到了就能放下了。也好,她本就没打算让温璋负责,她只盼他愿望达成,便能放手,这样也好。
“绿翘?绿翘?”鱼幼薇在房中呼唤着她,没有得到回应,她没当回事,或许是绿翘没听见。她起身从房中出去,沿着走廊一路呼唤绿翘,奇怪的是,整个院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似乎这个院子里,只有鱼幼薇一个人。
“绿翘?绿翘?”鱼幼薇喃喃自语着:“这丫头,跑哪去了?难道是出去了吗?”鱼幼薇在院子里喊了一圈,依旧没有得到绿翘的回应。难道在书房吗,但这丫头日常并不爱看书,没事不会出现在书房里的。但是近日不同于往日,或许现在她喜欢了。于是鱼幼薇慢慢悠悠的,准备去书房看看。
可是书房内静悄悄的,鱼幼薇走过书房的窗口,朝里面望了望,没有人,空空如也,没有灯光,没有动静,分明是没有在这。她心里不解,这丫头难道真的出去了?刚想走开,眼角突然瞥见书桌下,拖地的桌布之下,似乎有一片不同布料的一角,鱼幼薇的眼角一跳,突然一阵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身子突然一阵发冷,从天灵盖凉到後脚心。
她近乎疯狂地从窗户翻了进去,这衣角,她认得出来,是绿翘昨天穿的衣服的一角。虽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但总不是什麽好事情,绿翘对于她早就是亲妹妹一样的人,她如何能不着急。奈何她慌慌张张,害怕地腿脚发软,翻窗的时候一个不慎,从窗台上坠落了下来,扭到了手腕,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她也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着挪了过去,奋力掀开桌布,绿翘赫然躺在桌子下面,双手捂着自己心口的位置,满脸痛苦的神情,眼睛都没有闭上。
鱼幼薇颤抖着双手,不知所措,她已经意识到了发生了什麽,但是情感上不愿意相信,大脑一片空白。“绿……绿翘?”绿翘的双手沾满了献血,鲜红色的血液浸透了她的衣裳,将她的上半身都染成了红色,“你……你……这是怎麽了?”她不敢相信,好端端的在观中,如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颤颤巍巍的缓缓将手指伸到绿翘的口鼻处,可是许久,也没探到一丝一缕的鼻息。
她忘记了呼吸,不知如何是好,现在她的思绪依旧是纷乱的,她还是没有从这个令人崩溃的事实中回过神来。许久之後,她才呼出了一口粗气,一颗豆大的泪水,不知何时从她的脸颊上滑落,她还没有进去悲伤的步骤,还沉浸在惊慌和震惊中,但是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
她看着自己手上沾满了绿翘的鲜血,终于回过神来,“绿翘,你醒醒,你告诉我发生了什麽,你不能离开我,绿翘!”伴随着她的声音和哭喊,鱼幼薇终于回过神来,哭天抢地,然而,观中只有她一人,此时她真的明白了什麽叫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应该如何,找大夫,还是报官。找大夫已经为时已晚,报官的话,便要去找温璋。可是她与温璋之间的关系,如何是好,他会替她做主吗,鱼幼薇不确定。但是在她心里,温璋人品,她还是信任的,为民做主,他绝对能做到,自然也能替她做主。
鱼幼薇飞奔出门,赶去了京兆府敲打鸣冤鼓。
“堂下何人?”鱼幼薇跪在这个她来过不止一次的地方,她缓缓的擡起头道:“民女鱼幼薇。”
温璋震惊,堂下跪着一个弱小的女子,他昨日刚刚与她有了欢愉的一夜,今日难道她是来状告自己不告而别的?心里想着,仔细一看鱼幼薇,满手的鲜血,衣服各处,沾满了斑驳的血迹,这样子,怕不是被贼人打劫了。
“你……状告何人,如实告知。”温璋看着堂下惊魂未定的鱼幼薇,心突然被刺痛了一下,心就软了下来,语气丝毫没有了一个审案子的青天大老爷应该有的威严,充满了温柔。
鱼幼薇的声音颤抖着,她低头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民女,求老爷做主,民女的侍女,今日……今日满身是血,死在书房中,求老爷替民女,查明真相。”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脸上挂满了泪痕,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垂着眸,目光空洞。她柔弱无助的样子,实在是容易让人动了那恻隐之心,害怕惊忌的样子,我见犹怜。
“你的侍女?”温璋不敢置信,重复了一下他听到的消息。“绿翘?”
鱼幼薇没有擡头,她依旧是低着头默默回答温璋,眼泪巴拉巴拉的往下掉,“是的,老爷。”
温璋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昨天他就在咸宜观,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今天突然就没了,还是这麽年轻这麽小的一个孩子,就如同当年他认识鱼幼薇的时候,鱼幼薇当时的年纪,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就这样消香玉陨了,他也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难怪鱼幼薇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不要着急,慢慢与我说来,我……定能替你做主。”温璋的内心被击溃了,他已然忘却了他与鱼幼薇之间的恩恩怨怨,此时他对鱼幼薇,只有怜惜,甚至想要抱抱她。
鱼幼薇泪眼汪汪的擡眸,远处堂上坐着的温璋,又熟悉又陌生,她这一双眸子,惹的温璋的心又一阵刺痛,看来他依旧是放不下她,看不得她一点伤心。“回老爷,今日民女起床见我的侍女没有来叫我,便去寻她,寻遍了整个道观也没有发现她的人影,最终在书房的书桌底下,找到了她的尸体。此时她已经没有了气息,胸口有伤口,但是没有凶器,死不瞑目。”鱼幼薇悲痛万分,她的泪水滴落在双手指上,晕开了手上的鲜血,让鲜血继续流动起来,模糊了她的双眼。
“师爷,跟着她去现场,带上仵作,我也亲自去”温璋吩咐着他身边的人,准备去咸宜观查案。
鱼幼薇带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来到了那间书房。里面的布置情形没有一点变化,与鱼幼薇出门报案的时候一样,显然没有人趁机来过。这时候,书房里挤满了人。调查看情况,检查现场,检验死者,鱼幼薇就在边上呆呆地看着。
温璋在现场勘察,这种事情,实际上并不应该由他亲自出马,他只需要查看仵作送上来的卷宗就行,但是今天这个案件特殊,他想亲力亲为。他看着瘫坐在一旁的鱼幼薇,蹲下来身来对她道:“你不用怕,不论凶手是谁,我都会帮你查清楚。但是现在,你不能离开,与绿翘有关的所有人,都有杀害她的嫌疑,你也不例外,所以在真相大白之前,你必须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接受监视,随时接受提审。”
鱼幼薇点点头,道理她都懂,只是现在她也是一头雾水,这丫头,不可能与什麽人结仇,一直都安分守己,能是什麽人,会想置他于死地呢。
“你告诉我,最近有谁与绿翘接触过?”温璋私下询问鱼幼薇,他第一次,可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帮到她,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
“近日见过绿翘的,只有我,温庭筠,初羽,你,还有陈题和黄寅,其他人,并没有见过绿翘,虽然咸宜观人来人往,能进入内廷的,就这麽几个人。”温璋吃惊,原来外界传言咸宜观人来人往,都是空xue来风,外厅确实拜访的人不少,但是内廷,只有这几人能进,那这行凶之人,大概率就是出自这些人吧。
“ 陈题,黄寅?”温璋思索着,这些人里,只有这两人,是他不熟悉的,那便从这两人出发调查吧。 “近日陈题和黄寅,与绿翘之间,有什麽异常吗?”温璋如此问,倒是引发了鱼幼薇的思考,陈题?陈题?她道:“他与绿翘之间,似乎是産生了感情。”一提醒她,她便恍然大悟,“绿翘与他之间的眼神,不同于他人,或许绿翘对陈题,有好感,而且,绿翘最近向我索要诗文草稿,她一向不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我觉得比较的反常,其他倒也没什麽。”
听闻这些,温璋心里已经有了调查的头绪了,他拍了拍鱼幼薇的背道:“这些日子,你就住在我府上吧,一是监视你,二是保护你,如何?”
如何?她哪有拒绝的资格,只能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