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意到地上撒了一地的汤药,“奴婢唤人来打扫。”然後她状似无意地扫了眼苏子衿,轻声对虞晚道:“公主,寻人之事不急在一时,您还是先将身体养好才是。”
“夏蝉。”虞晚声音不大,“此话以後莫要再提。”
下人轻手轻脚从门口走进来,蹲在地上清理着碎瓷片和药汤。
他们手脚很快,擦拭干净後又弯着身子倒退离开,无声无息。
待人走後,夏蝉上前几步,声音中隐有颤意:“公主,奴婢知您不爱听。”
“可如今,偌大个公主府空空落落,您身边更是只有奴婢一人伺候。”
“若您再有个错失……”
她骤然跪下,额头抵着地:“奴婢真不知该如何去面见贵妃娘娘了。”
“母妃……”虞晚眼神凝滞片刻,声音更轻:“夏蝉,便是母妃地下有知,依着母妃的性子,想来也不会怪罪于你。”
“何况,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殿下!”夏蝉声音凄然。
“无需多说。”虞晚将手中的私册拿起来,递过去:“这本我已阅过,把我圈起的人都查清楚。”
夏蝉站起身,眼下有擦过的红痕。
她双手接过私册,低头看着上面圈出的人名,压着声线的哭腔回道:“是,奴婢知晓了。”
虞晚轻咳几声,望着夏蝉离去的背影,散去眼底那点情绪。
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苏子衿指下的那团布料被反复揉捏,此时更是皱得不成样子了。
他全程都垂着头,直到此时,才稍站直了身体。
那点动静传来,虞晚朝他望去:“嗯?”
苏子衿张了张唇,好似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间。
最终他清了清嗓子,没有刻意去除任何腔调,说得不疾不徐:“公主,既您生辰将至,不知您平日里喜欢听哪折戏。”
“我单独给您唱上一曲。”
“若能换您片刻轻快,便值当了。”
虞晚默了默,没错漏他眼底那点藏去的心疼。
她倒是不知,自己竟落到能让一个自身难保的戏子心疼的地步了。
“戏麽?”她敛眸,手指在顺滑的毛皮上随意地勾勒着,“其实我不爱听戏,也不懂戏。尤其是那热热闹闹的戏,吵得慌。”
“只是有时,须得有些声音,显得鲜活些。”
苏子衿原本明亮的眼神瞬间暗下,手更是不知该放哪里好。
“原来,您不爱听戏……”
虞晚听他声音又开始抖了,揉了揉眉心:“虽不爱听戏,却也有些偏好。”
“不知您偏好哪些呢?”他忙问着,尾调不自觉都上扬了些。
“游园吧。”虞晚随口应着。
其实也算不得是偏好,不过是闹中取静罢了。
刚说完,她便看见苏子衿的眼中冒出些星点的光,衬得眸子越发潋滟。
“您喜欢这出戏。”
苏子衿双手掐着指立于胸前,动作做得漂亮,仿佛手中真有把折扇。
他稍稍偏头,开口唱了一句,目光流转,眼波温柔如水又带上些许愁意。
虞晚没有打断他,只是原本在毛皮上随意滑动的手指倏然停顿。
她缓缓合上眼,也遮住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看起来像是有些睡着了。
脑海中始终强撑的那点清明,终在这水磨腔调中渐渐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