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滔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恳求,“如果我真的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你替叔叔多劝劝雪宝,让她别太伤心难过,要好好生活。”
唐思语鼻尖一酸,连忙点头应好。
“叔叔,我们相信你,你一定能挺过来的。”
从病房出来,蒋听雪让唐思语陪她去外面走走。
“我爸他刚刚,跟你说了什麽?”
其实她听到了一些。
唐思语也没瞒着,如实告知。
蒋听雪用力眨了眨眼,试图把那股酸意压回去,可最後还是染湿了睫毛。
“唐唐,你说我之前是不是特别残忍啊。”
“没有的,”唐思语拉起她的手,“雪宝你不要自责,叔叔生病跟你没有关系,况且那时候的你也还是个孩子,你只是无法接受和别人共享自己的爸爸,这没什麽错的。”
“我相信叔叔他不会怪你的。”
蒋听雪声音带着颤意,“其实,我特别希望他能怪我,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原谅自己。”
“你看吧,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现在这种时候我还在为自己辩解,我妈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不是的雪宝。”唐思语停下脚步,侧过身抱着她,“周姨说的都是气话,她和叔叔一样,不会真的怪你的。”
“唐唐,你错了,她妈她是怪我的。”
蒋听雪喉间一哽,心底那股酸涩怎麽压不住,几乎是哭着说出的,“她说过我很像我爸,只要看到我,她就会想起我爸,而我又和我爸一样,一次一次的违背她的意愿,甚至想远离她。”
…
手术前一晚,蒋听雪在病房里坐了整整一夜。
她静静地望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仿佛没有了生命迹象的蒋滔,直到双眼模糊,眼眶泛酸,她才擡起头看向天花板。
这一晚,她设想过无数次,如果蒋滔没有挺过去,她该如何让自己坦然接受。
可无论设想多少次,她都接受不了。
明明以前那麽讨厌他,不想看到他,现在怎麽又不能接受他的离去呢。
人真的是好奇怪。
次日十点,所有检查做完,蒋滔被推进手术室。
冰冷的气密门即将关上之际,蒋听雪跑过去大喊了一声,“爸!你一定要挺过去,不然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整整五个小时,手术室门外的手术指示灯才熄灭。
大门缓缓打开,主刀医生摘掉口罩出来。
瘫坐在椅子上的庄丽兰被庄星淮扶起来,颤颤巍巍走过去,双手合十做出祈祷状,颤抖着声音询问:“手,手术怎麽样?老蒋他,他……”
蒋听雪抱膝坐靠在墙角,闻言连呼吸都听滞了,心在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发红的眼睛直愣愣望着医生的脸。
医生扬起唇角,“恭喜,病人挺过来了。”
庄丽兰一瞬间哭出声,弯下腰准备下跪,被医生扶住,“後续还需要观察,暂时还没有完全脱离生病危险。”
“好的好的,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不客气,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旁边的庄星淮同样红着眼眶,不停地给他们鞠躬道歉,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病人一会先转入ICU,你们就在外面看看他。”
庄丽兰撑着墙站稳後,庄星淮过来扶蒋t听雪。
腿软到使不上一点力的蒋听雪几次没能站稳。
蒋滔被推出手术室,她催促庄星淮赶紧去看看,“星淮哥,你快去看看爸,先送他去病房,别管我了。”
“好,那我一会再来找你。”
周遭恢复死一般的寂静,蒋听雪把头埋进膝盖,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叫她。
“蒋听雪。”
不是庄星淮,也不是唐思语的声音。
她擡头循声而望,喻寒站在不远处冲她微笑着。
她也轻轻弯起唇角,视线很快变得模糊,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默默收回视线。
可很快,头顶被人很温柔的揉了揉,熟悉的声音再次落在耳畔,声音比刚才更加清晰。
“没事了,有我在。”
蒋听雪缓缓转过头,“喻寒……”
看清他的脸,泪水再次决堤,她猛地扑进他怀里。
“我爸的手术成功了。”
喻寒双手紧紧拥着她,“我知道了,恭喜叔叔挺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