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理牵着她坐下,拿起倒扣的杯盏,内里是一双鸳鸯的图饰,如琥珀晶莹般的合卺酒倒入杯中,“大婚当日,朕没有与皇後共饮合卺酒,今宵良辰美景,朕想补全礼节。”
沈芜微微歪头,眉目含笑注视着他。
“怎麽了?”
“臣妾觉着陛下变了,或者说如今的模样才是陛下原本的模样。”
陆理端起酒杯递与她:“大婚之夜是朕莽撞无礼,皇後可愿给朕一个弥补的机会?”
沈芜含笑点头接过酒杯,鼻尖微微努动,二人视线交汇,杯盏相碰,仰头同饮。
“朕还须补上圆房之礼。”陆理眼中闪烁着几分欲望,沈芜微微垂首,轻咬朱唇缓缓伸手搭上他的掌心。
朱红轻纱撩动,佳人在怀,陆理放肆地索要,温存至三更。
打更人靠近柳宅收住了声音,银雁卫整齐肃穆排列在门口,快马不停地咀嚼着嘴里未稀碎的干草,陆理一身戎装腰间佩剑迈着大步跨身上马,他回首盯着宅门,恨不得盯穿曲折连廊,门窗阻碍,再看她一眼。
泪水无声顺着脸颊而下,泛映着火光,沈芜端着烛火从朱红宅门後走出来,心绪万般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喃喃道:“陆砚卿,酒里的迷药怎麽可能瞒得过我呢?”
辽阔无边的海上一片漆黑,腥湿的海风迎面扑来,带着几分咸味,甲板上壮硕的水手举着火把,照映着银雁卫及衆将士坚毅的脸庞,陆理登上甲板,前後眺望,高大数层的商船经过工匠齐心协力的改造,已然变成了更适合作战的战船,他高举着佩剑,高声宣道:“正义之师,讨伐逆贼,此战必胜!”
港口边响起坚定有力的呐喊!回荡在辽阔的海域。船帆高高扬起,战船缓缓离岸,陆理注视着柳宅的方向,满眼不舍,含笑道:“沈芜,朕得妻如你,此生无憾。”
战船北上,京城掀起了恐慌的狂潮,陆珹紧急调动连州,丰州的将士赶往京城,京城的防御水泄不通,陆珹趁此良机坐上了皇位,昭告天下,陆理禅让了皇位而後反悔,北上之举乃是谋逆!
百官在家中急得团团转,直呼:“这场闹剧什麽时候才能彻底落幕?”
江潮蛰伏在京城中,大约摸清了陆珹的兵马人数,连同两州兵力将近十五万,不由得满目愁容,局势于陆理不利。
海上航行了一月有馀,终于抵达京城外围,局势严峻。
萧栀禀报道:“陛下,翎王的麾下驻扎沿海一带,丝毫不留给我们落脚的馀地。”
陆理镇定地走上甲板,站立船头,微微眯着眼睛眺望远方,敌人在滩涂上,密林中安营扎寨,对于他们的到来没有一丝惧怕,仿佛出游一般。
陆理从容道:“分散我们的战船,备好大量海水,谨防他们夜间纵火烧毁战船,尤其是粮草船,远离岸边!”
萧栀说道:“陛下,瞧着他们有恃无恐的架势,翎王是铁了心要把我们耗死在海上。”
陆理仰头观天色,朔风将他的大氅吹起,嘴里吐出白气:“还未到天时,且再等等,且命令将士们不得出现在甲板上,操练只得在船舱内。”
多日的打探,仍旧摸不清陆理的人数多寡,“一群吃干饭的废物!”陆珹把奏报扔在将士的背上,“再去探!”
寒风狂吹,陆珹的麾下渐渐生出埋怨:“这滩涂潮湿,夜里涨潮也睡不安稳,不断地挪移营帐,每日反复如此,这仗究竟还打不打?”
“他们只有几个人出来放哨,定是兵力空虚,不如我们趁机立功?”
将士喝了一碗热酒,口气大得很:“他们若是有千军万马,早早地亮出来了,而今只能龟缩在船舱内,其中定有蹊跷!”
“不如入夜後,我们去一探虚实如何?”
船舱内烛火随着船体摇晃而晃动着,陆理埋头于京城舆图,萧栀匆匆入内禀报:“陛下,斥候小队发现了有一回夥逆贼正在绕过滩涂密林朝着我们的战船而来。”
陆理会心一笑:“立刻熄灭船舱内所有烛火,命令全体将士蛰伏在船舱内,不得发出任何响动。”
萧栀领了意,且把戏做足了,探查虚实的人回至营中,喜不自禁,以为看穿了陆理的底牌。
陆珹收到探报,终于展露了笑颜,下达了夜间偷袭的命令。
战船受到了偷袭,快速驶离,退回至安全距离。
陆珹的麾下望着因遥远而变得渺小的战船,发出热烈的胜利欢呼声。
陆理站立船头,刺骨的风把他的脸庞吹得发疼,嘴唇干皱泛起了白皮,他阴沉道:“让他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片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