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陆陆续续涌入宴客大厅,衣香鬓影间,侍女们手托描金托盘,迈着小碎步穿梭其间,将精致的茶点一一摆在各桌案上。水晶帘后的乐师拨动琴弦,流水般的乐声漫过整个大厅,衬得梁上悬挂的琉璃灯愈流光溢彩。
宁不凡与秦越分坐在秦言身后的两侧。他指尖轻轻叩着桌面,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雕花的廊柱、描金的藻井、墙上悬挂的水墨山水,还有那些错落摆放的青铜鼎彝,处处透着古朴厚重的东方韵味。
“倒是比现代那些镶满镜面的宴会厅多了几分底蕴。”他心中暗忖,前世见惯了钢筋水泥筑成的奢华,此刻看着这飞檐斗拱下的热闹,竟觉得别有一番风情。尤其是窗棂上糊着的云母纸,将夜色滤成朦胧的暖光,洒在宾客们的锦袍上,平添了几分雅致。
身旁的秦越却偷偷打量着宁不凡,见他目光在厅内流转,便以为这位“二叔”是被京中王府的排场震慑住了。毕竟在他想来,南疆偏远之地,怕是连像样的宅院都少见,更别提这般富丽堂皇的宴客大厅了。
少年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神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倨傲——他自幼长在京城,见惯了达官显贵的府邸,自然瞧不上这种“乡巴佬”式的好奇。方才在门口,父亲还特意叮嘱他要敬重这位远亲,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秦越端起茶杯,故意将杯底在案上磕出轻响,目光转向高台,仿佛对宁不凡不屑一顾。
宁不凡何等敏锐,早已察觉到少年投来的轻蔑目光,却只淡淡一笑。他经历过修仙界的尔虞我诈,岂会在意一个凡俗少年的这点心思?他指尖捻起一块杏仁酥,目光落在主位旁的屏风上——那屏风绣着百鸟朝凤图,看似寻常,绣线中却隐隐透着一丝极淡的灵力波动,显然被动过手脚。
“比起这些虚礼,还是看看暗处藏着什么更有意思。”宁不凡将杏仁酥送入口中,甜香在舌尖化开,心中却已提高了警惕。这馨王府的宴会,从布置到人心,都藏着太多值得探究的东西。
宴客厅内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一名身着锦袍的仆从快步走到厅中,扬声唱喏:“馨王爷、馨王妃驾到——”
话音未落,主位后方的描金屏风缓缓移开。馨王爷由王妃搀扶着缓步走出,他面色仍带着病后的苍白,唇边却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一身紫色蟒袍衬得他身形略显清瘦,步履虽缓,却自有皇室宗亲的威仪。身旁的馨王妃身着凤纹霞帔,仪态端庄,眉眼温婉,扶着王爷的手臂时动作轻柔,一看便知是精心照料之人。
二人在主位落座,厅内宾客纷纷起身行礼,高呼“王爷千岁”。馨王爷抬手虚扶,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诸位免礼,都是自家亲戚与故交,不必多礼。”
他端起侍女奉上的酒杯,环视众人:“之前本王染了场小病,让诸位挂念了。今中秋佳节将至,略备薄宴,一来谢过各位关怀,二来也想与大家热闹热闹。这杯酒,本王敬诸位。”
说罢,他浅啜一口,王妃连忙接过酒杯,轻声嘱咐:“王爷身子刚好,少饮些。”
馨王爷笑着点头,将酒杯递还给侍女,朗声道:“开宴吧。”
总管连忙上前,拍了三下手。早已候在廊下的侍女们鱼贯而入,托盘里的菜肴热气腾腾,有烤得金黄的整鹿、泛着油光的红烧熊掌,还有精致的水晶虾饺,流水般往各桌送。
与此同时,厅中央的地面忽然传来轻微的机括声,一块丈许见方的白玉台缓缓升起,恰好与席间视线平齐。紧接着,八位身着华丽锦衣长裙的舞女从大厅门口走进来,她们裙摆上绣着金线缠枝莲,随着步伐摇曳生姿,腰间的银铃出清脆声响。
玉阶之上,汉白玉台莹润生辉,月光倾泻而下,为台边雕琢的缠枝莲纹镀上一层柔光。舞女们身着绣满孔雀金线的纱衣,裙摆曳地如流云,登上玉台的刹那,齐齐屈膝下拜,鬓边珠翠随着动作轻颤,叮咚作响,似与远处传来的玉磬声相和。
起身时,为的舞女轻抬皓腕,腕间银铃先响,《霓裳羽衣曲》的章便如流水般漫过席间。乐声初起时,她们身形如弱柳扶风,水袖轻扬,似有若无地拂过玉台,仿佛一群月下仙子踏云而来。纱衣随动作流转,裙摆绽开时,裙角绣着的七彩羽纹在灯火下明明灭灭,恍若真有羽翼在扇动。
忽闻琵琶转急,舞女们旋身疾转,水袖陡然甩开,如孔雀开屏般铺展出一片流光溢彩。足尖点在玉台上,踏出细碎的节奏,与编钟的清鸣交相辉映。她们时而俯身,腰肢软如无骨,纱衣垂落如瀑;时而仰,双臂舒展如雁翔长空,鬓边金箔花钿折射出璀璨的光。最绝妙处,是十二名舞女环成一圈,水袖交错相缠,竟在空中织就一片流动的彩锦,引得席间宾客不约而同地低呼,手中酒杯微微倾斜,目光却舍不得移开半分。
曲至中段,笛声渐扬,舞女们动作转柔,水袖轻拢慢捻,似在描摹云端月色。一人领舞,余人相随,脚步轻点间,裙摆扫过玉台,带起细碎的香风——那是衣料上熏过的百花香露,与席间的酒气、熏香相融,酿成一种令人心醉的馥郁。当领舞的舞女单足点地,另一只脚向后勾起,水袖自肩头滑落,露出皓白如藕的手臂时,席间更是响起一片低低的赞叹,连鬓角斑白的老臣都忍不住抚须微笑,眼中闪过几分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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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将至时,乐声陡然拔高,舞女们齐齐跃起,裙摆飞扬如怒放的牡丹,水袖在空中划出最后的弧线,如流星坠地般收势。待她们再次盈盈下拜时,鬓边的珠钗仍在轻颤,额角渗出的细汗沾着金粉,在灯火下闪着细碎的光,却更添了几分动人的鲜活。
席间的赞叹声此刻才真正涌来,或赞舞姿曼妙,或叹乐声悠扬,更有文人雅士已在席间低吟起“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诗句,为这场玉台之上的《霓裳羽衣》,添了几分雅致余韵。
宁不凡坐在席间,目光却掠过歌舞,落在主位上——馨王爷看似从容,指尖却在不经意间摩挲着杯沿,显然心绪不宁;王妃虽端庄,眼角却时不时瞟向后院的方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一场看似寻常的宴席,倒像是人人各怀心事。”宁不凡端起酒杯,与秦言父子一同举杯应酬,心中却已将这些细节一一记下。
一曲舞毕,八位舞女盈盈下拜,提着裙摆鱼贯退下,厅内的赞叹声仍未停歇。
馨王爷在王妃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举着酒杯笑道:“中秋佳节将至,月色正好,诸位好友能赏光赴宴,本王不胜荣幸。今日大家务必尽兴,不醉不归!”
“恭祝王爷福寿安康!”众宾客齐刷刷起身举杯,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宁不凡随着秦言父子一同站起,举杯时不动声色地放出神识扫过馨王爷——对方体内气血虽略有虚浮,却无半分灵力波动,确是寻常凡人无疑。
众人饮尽杯中酒,馨王爷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席间的年轻子弟,朗声道:“今日请诸位携家中才俊前来,除了共庆佳节,更有一份天大的机缘要与大家分享。”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几分:“有请仙师!”
话音刚落,门口的仆从立刻高声唱喏:“有请仙师——!”
刹那间,厅内所有灯火骤然熄灭,只余下窗外透进的淡淡月光,将众人的身影拉得长长。原本喧闹的宴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宾客们屏住呼吸,翘望向门口方向,眼中满是好奇与敬畏。
宁不凡眉头微挑,暗自运转灵力戒备——好端端的为何突然灭灯?这“仙师”登场的排场,倒有几分故弄玄虚的意味。他神识铺开,仔细探查着黑暗中的每一丝动静,却并未现异常灵力波动,心中不禁更添疑惑:“是单纯的凡俗把戏,还是另有图谋?”
黑暗中,秦言低声嘱咐秦越:“待会儿见了仙师,不可失了礼数。”秦越紧张地“嗯”了一声,手紧紧攥着衣角。
众人在黑暗中静候片刻,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极轻的衣袂破空之声,似有一道身影从厅外掠来,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黑暗中,忽然有破空之声自厅外传来。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一只翼展丈许的火凤凰已破窗而入,赤焰流转的羽翼在月光下拖出长长的光轨,盘旋在宴客厅上空。
“唳——”
凤鸣声清越,火凤凰掠过方才熄灭的铜盆时,尾羽轻轻一扫,那些早已备好的松脂火绒便“轰”地燃起烈焰,瞬间照亮了半厅宾客的脸。紧接着,它如一道赤虹在席间穿梭,掠过之处,惊起阵阵低呼——有人怕火而缩颈,却见那火焰擦着衣袍飞过,竟未伤及分毫;有人伸手去接,指尖只触到一丝暖意,火凤凰已翩然远去。
“神了!真是仙法!”席间响起低低的惊叹。
火凤凰盘旋三匝,猛地冲向厅中央,在离地丈许处骤然爆开!赤焰如烟花般四散,却不烫人,反而精准地落在每一盏烛台的灯芯上。刹那间,数百支蜡烛同时亮起,暖黄的光晕驱散了所有黑暗,将宴客厅照得如同白昼。
火光散去处,一名白长须的老者正款款而立。他身着月白道袍,腰间系着枚羊脂玉佩,面容清癯,眼神温润,虽立于烈焰余烬之中,衣袍却纤尘不染,对着主位上的馨王爷与王妃微微拱手,笑容温和:“王爷,王妃,别来无恙。”
“仙师!”馨王爷连忙起身,脸上难掩激动,“有劳仙师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