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间的硝烟渐渐散去,只余下碎石焦土与未散的淡淡血腥味。玉尺洪流化作的灵光已敛入裂天尺中,那柄符宝此刻黯淡了不少,被宁不凡收入储物袋时,还带着一丝余热。
他降落在地,靴底碾过碎石出细微的声响,目光扫过躺在地上的三人——蒙一的青铜盾碎成了数片,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蒙二捂着胸口,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痛苦的抽搐;蒙五的冷月刀早已不知所踪,右腿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血。
“你们先服下丹药调息恢复一下。”
宁不凡的声音带着战后的沙哑,却比先前柔和了几分。他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个莹白瓷瓶,瓶口刚打开,便有一股清冽的药香弥漫开来,那是他用数种灵草炼制的“回春丹”,虽非上品,却对皮肉伤与灵力耗竭有奇效。
瓷瓶被他轻轻抛向蒙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蒙一挣扎着抬起完好的右臂,稳稳接住,指腹触到冰凉的瓶身时,微微一顿。他仰头看了眼宁不凡,见对方正望着远处铁罗遁逃的方向,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便不再多言,拔开瓶塞倒出三粒琥珀色的丹药。
“二弟,五弟。”他哑着嗓子唤道,将丹药分向两人。蒙二用左臂艰难地接过,蒙五则干脆用牙咬住丹药,借着吞咽的力道将其送入口中。丹药入喉即化,一股温润的药力缓缓散开,三人脸上的痛苦之色都减轻了几分。
他转身往外走,缓步走到铁罗断尾旁,腥甜的血煞之气扑面而来,带着股蚀骨的阴冷。那一截断尾落在碎石中,断面竟如被快刃切过般平整,切口处泛着暗紫色的光泽,非但没有寻常伤口的淋漓血迹,反而有丝丝缕缕的血煞之气在缓缓蒸腾,像是有生命般蠕动。
“这血煞妖法果然不同正魔功法,奇哉!”他蹲下身,指尖悬在断尾上方寸许,能感觉到那股阴煞之气正试图侵入经脉,却被护体灵光挡在外面,出细微的滋滋声。寻常异兽断尾定会血流不止,这铁罗的躯体竟被血煞淬炼到如此地步,连伤口都能自行封合,难怪能硬抗爆焰符与法器冲击。
宁不凡眸色微沉,屈指一弹,一团拳头大的火球便凭空燃起,带着灼热的气浪裹向断足。火焰舔过断尾的瞬间,并未如预想中那般熊熊燃烧,反而激起一阵刺目的青烟,那血煞之气遇火竟剧烈挣扎起来,出类似虫鸣的尖啸。
“焚!”
他低喝一声,再催灵力,火球猛地暴涨,将那截断尾完全吞没。青烟愈浓郁,带着股焦臭的气味,直到断尾化作一堆黑灰,那阴煞之气才渐渐消散,只余下地面两处焦黑的印记。
宁不凡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投向铁罗遁逃的方向。天边那道残血般的轨迹早已淡去,但他眉心处的神识印记却清晰地感应着那股气息的去向——正是越国京城的方向,最终定格在皇宫深处。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眉心,那里藏着一道微弱的神识印记,如附骨之蛆般钉在铁罗残躯上。这标记看似多余,实则是为防万一——自己的介入已让局势偏离原本的轨迹,谁也说不准那幕后黑手会不会因为狠辣,而直接抹杀铁罗以绝后患。
“多一层保险,总是好的。”宁不凡望着京城方向,眸色渐深。铁罗的断尾求生、蒙山五侠的伤痛、馨王世子的牵扯……这一切线索都在指向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宁不凡来到被捆绑跪地的馨王世子面前,头颅低垂着,丝黏在汗湿的额前。宁不凡站在他面前,指尖凝着淡淡的神识光晕——方才几番询问,这世子竟是铁了心不开口,那双曾盛满桀骜的三角眼,此刻只剩死灰般的沉寂,仿佛打定主意要将秘密带进棺材。
“既然拒不招供,那就抗拒从严。”宁不凡眉峰微蹙,指尖的光晕骤然亮起。他本不想用搜魂术这等霸道手段,毕竟神识受损的滋味形同凌迟,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
大衍诀催动的刹那,一缕细微的神识如探针般刺入世子眉心。对方的识海混沌一片,布满了抗拒的壁垒,显然是用某种秘术自封了记忆。宁不凡眸色一沉,神识陡然加力,如锥子般破开层层阻碍,那些被刻意掩盖的画面,终于如潮水般涌来——
先映入识海的,是越国皇宫深处那处隐秘的地窟。洞窟幽深如巨兽之口,四壁渗着暗红的血珠,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腥甜,与铁罗身上的血煞之气同源。地窟中央立着九根盘龙石柱,柱身上竟捆着数十道身影,细看之下,都是些散修打扮的修士,只是此刻已被抽干了精血,成了一具具干瘪的皮囊,眼眶空洞地望着虚空。
紧接着,四个身着血色长袍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他们面蒙黑纱,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正围着一具新抓来的修士念诵着晦涩的咒语,那修士的精血正顺着石台上的沟槽,缓缓汇入地窟深处。
宁不凡的神识骤然一紧——那四人中,有两位的身形与眉眼竟异常熟悉!待画面稍纵即逝地闪过他们抬手施法的动作,那青纹密布的手背、缺了一截的小指,瞬间与记忆中太南谷的画面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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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纹!吴九指!”
宁不凡的指尖微微颤抖,一股寒意从心底窜起。当年在太南谷,正是这两人用阴毒手段杀害了与他结伴同行的小山兄,那笔血仇他一直记在心上,却没想到会在此地以这种方式重逢,新仇旧恨一并解决。
画面继续流转,世子的记忆中闪过他们修行的功法名称——血祭邪功。那功法需以活人精血为引,炼化他人修为化为己用,石柱上的干尸,显然都是这邪功的祭品。
地窟最深处,一道高踞在白骨王座上的身影若隐若现。世子的记忆到了这里变得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那人穿着与胥皇相似的龙纹袍服,周身笼罩着比铁罗浓郁百倍的血煞之气。结合之前的线索,宁不凡心头已然明了——这定是胥皇那位传闻中早已病逝的胞兄,黑煞教的真正教主。
可惜世子的记忆到此处便戛然而止,那人的面容始终笼罩在一团血雾中,模糊难辨。想来是教主身份隐秘,连世子这等核心成员,也未曾得见真容。
宁不凡收回神识,指尖的光晕缓缓散去。馨王世子闷哼一声,头颅彻底耷拉下去,识海受创让他气息奄奄,眼中最后一点神采也彻底熄灭。
地窟、血侍、青纹、吴九指、血祭邪功、神秘教主……这些碎片在宁不凡脑中飞拼凑,渐渐勾勒出一张笼罩在越国上空的黑暗大网。他望向京城的方向,眼底的寒意中多了几分厉色——太南谷的旧账,小山兄的血仇,来日都该连着这黑煞教一起,好好清算一番了。
识海中断的刹那,宁不凡只觉眉心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被无形的锐器狠狠剜了一下。他猛地后退半步,抬眼看向刑架上的馨王世子——对方竟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中翻涌着疯狂的执念,嘴角溢着黑血,用尽全力挤出沙哑的嘶吼:“教主大人……定会为我复仇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周身经脉竟以肉眼可见的度膨胀、崩裂!“嘭”的一声闷响,玄铁链应声炸断,血肉碎片混着碎骨溅满了潮湿的石壁,只余下一滩模糊的血渍,证明这里曾有过一个鲜活的生命。
宁不凡避开飞溅的血污,望着那片狼藉,眉头紧锁。这世子竟刚烈到自爆经脉,连一丝余地都不留,可见被黑煞教洗脑之深。这般狠戾决绝,倒比那些贪生怕死之辈更让人忌惮。
“倒是条被养熟的恶犬。”他低声自语,指尖拂过袖上沾染的血点,眸光渐渐沉定。好在先前追查铁罗踪迹、与馨王世子周旋时,出面的都是蒙山五侠,明面上并未暴露他的身份。以黑煞教的行事风格,即便追查下来,也只会盯着蒙山三侠这条线,断不会轻易牵扯到身居秦府的自己。
这便是他一直隐藏的后手——借他人之眼行事,自己则藏于暗处,既能探查虚实,又能避开锋芒。
篝火在林间噼啪作响,火星随着夜风窜起,映得宁不凡侧脸明明灭灭。他指间捻着一根枯枝,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身旁的蒙山三人已调息完毕,虽脸色仍带苍白,气息却平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