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秦府的喧嚣早已沉寂。宁不凡盘膝坐在榻上,运转灵力调息,神识沉入丹田,却总有些心神不宁。那股模糊的“遗忘感”像根细刺,扎在心头挥之不去。
直到月上中天,灵力在经脉中走完最后一个周天,他忽然睁开眼,额角渗出一层冷汗——糟了!
武炫根本不是赌气闭门不出,而是昨日返回秦府的途中,遭遇了黑煞教四血侍的伏击!临别时对方那抹凝重的眼神、仓促离去的背影,此刻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与秦越这群人的狼狈模样重叠,竟被他混作了一处。
“对不住了,武师兄。”宁不凡低骂一声,指尖在膝头攥得白。想来武炫定是被擒了去,而黑煞教的老巢,十有八九就在皇宫地窟——那日在祠堂,秦老爷子提过,黑煞教近年与宫中宦官往来密切。
他翻身下床,玄袍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武炫虽是宗门里最不讨喜的师兄,却终究是同门,断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只是此刻夜已深沉,贸然闯入皇宫太过冒险,必须先寻一处稳妥的布置点。
宁不凡悄然跃出秦府,借着月色往皇城方向掠去。夜风卷着城墙上的旌旗声,他足尖点过高墙,很快便绕到皇宫后花园外的护城河畔。这里紧挨着御花园的假山群,草木葱茏,又临着活水,正是布置五行颠倒法阵的绝佳之地——金借石质假山为基,木凭周遭古柏为引,水取护城河水脉,火藏暗处引火符,土借园中土气为枢,稍加布置便能颠倒方位,混淆追兵视线。
他隐在垂柳后,指尖弹出五道灵力,分别落在选定的五处方位。灵识扫过,确认阵眼与周遭地势严丝合缝,才松了口气。小五行法阵只需最后注入灵力便可激,足够应对突状况。
“武师兄,再委屈你半日。”宁不凡望着宫墙内沉沉的夜色,眼底闪过一丝决然。今夜先摸清地窟入口,明日一早,便来闯这龙潭虎穴。
他转身隐入暗影,来时匆匆,去时却脚步沉稳。秦府的恩怨、秦越的闹剧,此刻都成了过眼云烟,唯有那座藏在皇宫深处的地窟,与地窟中可能受困的同门,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拂晓之时,宁不凡潜入皇宫探查并寻机布置完法阵后,再次悄然潜回秦府,落在庭院的青砖上解除敛息术。他推开客房的门时,刘靖正对着一幅京城舆图沉思,宋蒙侍立一旁,陈巧倩与钟卫娘则守在窗边望风,见他回来,三人同时抬头——独独少了武炫的身影。
“武师兄呢?”刘靖率先问,眉头微蹙。
宁不凡脸上掠过一丝愧色,反手掩上门:“我正是为此事而来。”他走到案前,先将皇宫探查的情形和盘托出,指尖点在舆图上的养心阁与冷宫位置,“正殿后三分格局,养心阁居中控扼,冷宫左设秘道,藏书阁下藏魔窟,守卫密布,尤以冷宫为甚。”
话锋一转,他语气沉了几分:“更要紧的是,武师兄昨夜彻夜未归,绝非赌气闭门。我方才细想,他昨日返程时神色凝重,恐是遭了黑煞教血侍的伏击,此刻多半已落入敌手,十有八九被关在藏书阁地下的魔窟里。”
宋蒙猛地攥紧拳头:“这帮狗贼!竟敢动我黄枫谷的人!”
刘靖指尖在舆图上重重一顿,目光锐利如刀:“黑煞教敢公然对我宗门弟子下手,是没把黄枫谷放在眼里。事不宜迟,今夜午时三刻便动手,迟则生变。”
他迅调整计划,指尖划过舆图:“养心阁那位越皇虽是傀儡,却可能是黑煞教的真正幕后黑手,需有人牵制;冷宫是秘道入口,必须强攻夺下,方能救武师兄。”
看向钟卫娘与陈巧倩时,语气已添了几分郑重:“你们二人潜入养心阁,明面上以‘护驾’为名周旋,实则紧盯越皇动向,若见他传递消息或调动人手,即刻以鸽哨示警,切不可打草惊蛇。”
钟卫娘按住腰间软剑颔:“放心,定能稳住那边。”陈巧倩亦点头,指尖暗扣银针,眼底沉静如水。
“剩下的人随我直取冷宫。”刘靖转向宁不凡与宋蒙,“宁师弟熟谙阵法,负责破除冷宫外围禁制,找到秘道机关;宋蒙随我正面突破,吸引守卫注意力;一旦进入秘道,我二人分左右翼推进,战决。”
宁不凡从储物袋取出破禁符与阵盘:“冷宫东侧假山后有处竹林是禁制死角,可从那里潜入。我已在附近布下小五行法阵,若遇强敌可暂作抵挡。”
宋蒙拍了拍背上的重剑,剑穗无风自动:“今晚子夜,正好让这帮杂碎尝尝厉害!”
刘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宁不凡身上:“武师兄的安危要紧,但你二人需谨记,阵法牵制为上,切勿恋战。救出人后,以三声鸽哨为号,养心阁的人即刻撤离,我们在宫墙外接应。”
众人齐声应是,各自检查法器符箓。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舆图上投下狭长的光影,将“冷宫”二字照得格外清晰——一场关乎同门性命的夜袭,已在悄然酝酿。宁不凡望着舆图上藏书阁的位置,默默握紧了手中的阵盘,心里暗道:“武师兄,再撑片刻,我们这就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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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靖的计划刚说完,陈巧倩身后的两位表弟便抚掌赞叹起来。
“刘师兄这计划真是滴水不漏!分路行事,互相照应,定能一举端了黑煞教的老巢!”
“是啊是啊,既护了越皇,又能直捣魔窟,可谓万全之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阿谀奉承的话不绝于耳。陈巧倩轻咳一声,示意他们收敛些,钟卫娘转头对着陈巧倩道:“巧倩师姐,此次多亏你们及时赶来,不然我们人手怕是不够。”
陈巧倩嘴角露出丝笑意:“都是同门,说这些见外了。倒是卫娘你,消息传得及时,不然我们还在任务。”
“说这些没用的干啥!”宋蒙大步走到宁不凡身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豪气万丈道,“管他什么黑煞教、血侍妖人,等会儿咱们杀进去,直接掀了那魔窟,救出武师兄!”
宁不凡被他拍得晃了晃,却没在意,神色凝重地补充:“诸位师兄师姐不可大意。黑煞教的血侍有种邪术,名为血煞秘法,能通过妖化血茧强行提升一个境界,战力会暴涨数倍,交手时务必小心。”
他顿了顿,又看向钟卫娘与陈巧倩:“还有养心阁的越皇,此人能在傀儡的名声下藏这么久,绝非易与之辈,你们盯梢时一定要多留个心眼。”
钟卫娘闻言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意:“放心,我知道分寸。倒是宁师弟,等会儿见了刘师兄,替我多劝劝他,别总想着战决,急功冒进容易出岔子。”
“哟,钟师姐这是担心刘师兄啊?”宋蒙在一旁打趣,“平时对我们凶巴巴的,原来对刘师兄这么上心。”
钟卫娘眼一瞪,反讽道:“总比某些人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强。等会儿真遇着血侍,别被人打趴了哭着喊师兄师姐救命。”
宋蒙被噎得脸一红,正要反驳,却见宁不凡忽然皱起眉,像是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刘靖问道。
“我先前在逃命中,曾在一个血侍身上留下过追踪印记。”宁不凡沉声道,“按理说凭这印记能更快找到他们的老巢,可我总觉得不安——他们会不会现了印记,故意在冷宫设下埋伏等我们入局?”
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宋蒙脸上的玩笑之色也收了起来,握紧了背后的重剑。
刘靖却忽然笑了,指尖在舆图上敲了敲:“若真是埋伏,那正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眼神锐利,“他们想引我们去,我们就去。宁师弟,你只需将阵法布置妥当,若真有埋伏,正好让他们尝尝五行颠倒阵的厉害。”
宁不凡见他已有决断,便点了点头:“好。”
宋蒙也挺直了腰板:“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们不成!”
钟卫娘瞪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凝重。陈巧倩的两位表弟虽有些怯意,见众人都这般镇定,也强撑着挺直了身子。
刘靖将时辰定在子时,又叮嘱了几句法器符箓的准备事宜,便让众人先回房歇息,养精蓄锐。宋蒙第一个跳起来,嚷嚷着要去磨剑,钟卫娘白了他一眼,转身往自己住处走,陈巧倩的两位表弟亦步亦趋地跟着,嘴里还在念叨着阵法细节。
庭院里很快空了下来,只剩宁不凡与刘靖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凝重。刘靖拍了拍他的肩:“阵法那边再仔细些,等会儿我去再核对最后一遍。”
“好。”宁不凡点头应下,转身刚要走,耳中忽然传入一道细微的灵力波动——是陈巧倩的传音,带着几分犹豫,却异常清晰:“宁师弟,你来别院那棵桃花树下一趟,我有些话与你交待。”
宁不凡脚步一顿,指尖在袖中微微蜷起。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想问什么——那日黄枫谷后山林间、燕家矿场洞穴、自己连日来的心不在焉,这些事怕是早落进了这位心思细腻的师姐眼里。
躲是躲不过的。他望着别院方向那片隐在月色里的桃林,轻叹一声。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