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瓷器
从H市回来,隔天上午,何以舟跟着沈筠去了星束传媒,冯维瑶约他们和苏循开会。苏循的腿还没养好,坐着轮椅来的。
几个人围着何以舟,观察了下他头发的长度,讨论电影的开机时间。
“国庆後必须开机。”苏循板着脸严肃地说道。
“开不了,小舟的头发还没长好。”沈筠回道。
“这要是头发没长到你满意的程度,我们是不是永远不用开机了?上次开会,我从头到尾一直反对用演员自己的头发。试装的造型,我没看出哪里不好。”
沈筠和苏循开始了第二轮互不相让的争执,何以舟低垂着脑袋,尽量缩在椅子里,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好怕苏循调转枪头,怪他头发长得太慢。
“行了,不要再说上次的事情了。”冯维瑶打断了苏循要翻旧账的势头。
话音落下,何以舟唰地擡起头,星星眼地望着冯维瑶,暗忖还是他家冯总思路清楚。
苏循微微蹙眉,瞟了何以舟一眼,转过头来,直接开怼冯维瑶。
“你自己算算,一天不开机,场地租赁人工等等的费用是多少?今年星束的半年报有多难看,你没忘记吧。”
“我拍的是艺术电影,不是商业电影。”沈筠抢白道。
“我管你是艺术电影,还是商业电影,在我这里,一条原则,不能这麽烧钱。”
“循哥,我不知道你居然对钱重视到这种程度。”
苏循眉头一皱,说:“这是钱的问题吗?我要对公司和员工负责。这次阿瑶既然邀我入夥,我不能看着你们乱来。”
沈筠瞥了瞥右边的冯维瑶,冯维瑶低着头,盯着电脑屏幕不说话。
“什麽叫我们乱来,以前没有你,我们不是一样拍电影?”
“你自己算算你的电影亏掉星束多少钱?你难道想看到星束破産重组,被我收购吗?”
“苏董,你不想亏钱的心情,我理解,没人想拍个电影出来,最後亏个血本无归。不过,星束的半年报虽然不好看,也远没到破産的地步。我们今天来谈什麽时候开机,不要扯远了。”冯维瑶打断了互不相让的沈筠和苏循。
“阿瑶,你今天叫循哥过来开会,也觉得应该尽快开机吗?”
“不是。“冯维瑶斜了苏循一眼,说,“同意他来开这个会,只是因为他出钱了,最後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沈筠沉吟了片刻後,答应考虑几天再答复。
“你觉得这样可以了吗?”冯维瑶转眸问苏循。
“行吧。考虑好後给我们答复。”苏循勉强同意了,“小舟,送我下去。”冯维瑶和沈筠站起来要送,被苏循拒绝了。
***
“你和阿瑶怎麽回事?”在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苏循问何以舟。
“什麽?什麽怎麽回事?”何以舟低着头眼珠子乱飘,心虚地小声道。
“你的眼睛差不多长到阿瑶身上了,你当我是瞎的?”
“我……”
“我会去和阿瑶说,让他离你远点。”
“啊?”何以舟张大了嘴,诧异地忘记反对。
电梯停在地下车库,何以舟追着苏循的电动轮椅出了电梯门,着急道:“老师,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喜欢他。”
轮椅停了下来,苏循操纵着轮椅转身,冷凝着何以舟年轻而艳丽的眉眼,只是一会工夫,汗珠已经挂上了何以舟的额角,这实在是太年轻太鲜活的生命。
而他们已经太苍老了。
他认识冯维瑶比沈筠更早,很多年前的某次慈善晚宴上,他被引见给徐松哲,第一次见到了刚成年的冯维瑶,看到冯维瑶眼中对徐松哲的倾慕。那时他还年轻,以为徐松哲对冯维瑶是不一样的。
即便他在别人口中得知,冯维瑶不过是冯家送给徐松哲的小玩意儿。只不过这件小玩意儿实在漂亮,譬若博物馆里雍正年间的瓷器,美丽而优雅。那些污秽不堪的流言并不损害徐家和徐松哲,徐家任由流言愈演愈烈,没有阻止。依然以为徐松哲和冯维瑶之间有真心。
再後来的一些事,他是听赵季麟说的,那些事沈筠都不清楚。冯维瑶如同官窑里烧制出来的瓷器,因为一些原因被打碎,然後又被修补到看不出痕迹。
一瞬间无数的回忆在苏循脑海里翻涌,在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越是上层越是玩得肮脏,那些尊严被践踏的痛苦太过沉重。
何以舟能够接受这些吗?如果那些过去被翻开,何以舟还能说喜欢吗?
“老师?”
苏循的思绪被打断,他默默地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没时间和你谈了,明天吧,明天我约你。”
“那……那冯总那边?”
“我不找他,你也别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