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旁,阕梅立刻整理装束出发,小竹面色涨红,在原地踌躇片刻,也选择跟上,房内就剩下了许久未见的母子。
兰娘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却依然能瞧出年轻时的绝色。
她看见沈适忻,骤然变了神色,那副呆呆的神情中顿时有了神采,快步走了过来。
“忻儿,是你吗,忻儿,”她慢慢地重复两遍,眼里已经有了泪,“你终于来,来看母亲了?”
她自言自语两句,等不到沈适忻回复,又摇了摇头,“不对,你不是,你……可是……”
兰娘捂着额头,面露痛苦,语气有几分孩童般的不解,鎏金耳坠晃得疯狂,“娘的忻儿怎会如此颓唐。”
“母亲,”沈适忻看着她,低低地唤了一声,“是我。”
兰娘眼底蓄着泪水,却缓慢地抿起涂着口脂的唇,笑容真切。
她多数日子浑浑噩噩,难得几日清明。
“好啊,忻儿,娘还能见你一面,真好。”她最後一句似是喟叹,紧紧抓着沈适忻骨节突出的右手,轻轻捏了捏。
那日官府的人闹到沈府,她勉强挣扎着,在滔天的鼎沸里清醒过来,几乎以为自己也要与沈父共赴黄泉。
可是她不甘心,她恨,凭什麽。
从生下沈适忻之後的每日,她都想着死,却唯独不能是那一日。
否则慈悲的神草天女,定会让她与这该死之人再做一辈子夫妻。
好在,比起索命的厉鬼,先来的是少女扶起她双臂时柔软却有力的双手。
之後,一直到今日,她最後的愿望也实现了。
“忻儿,娘不该生下你的。”兰娘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戾色,随即恢复如初。
她看着沈适忻,勉强用帕子擦干净泪水,终于找到机会,将往事和盘托出。
沈适忻听罢,才知晓晴天霹雳四字如何写成。他的人生不过是一副蛊药操控,编制成提线傀儡的笑话。
他最早的时候,成为了母亲的加害者,後来又惯用这套伎俩,成为了屠戮爱人的主谋。
他盯着母亲的眼睛,那双漂亮的杏眼里,连悲悯都淡淡的。兰娘说不出他期待的话。
“无解,无药可解,”她摇了摇头,“所以忻儿,你该恨你爹,却不能只是恨你爹。”
“如果你的馀生只剩下愧疚,剩下无尽的宿仇,你与那人设想的又有何差别?不过都是被一种周而复始的情绪驱动着的怪物罢了。”
“那……”
沈适忻刚开口,就被兰娘打断了,“去控制它,忻儿,你要记得,九州之内,不只有血,还有花。”
女人连说话时,那种淡淡的悲伤也挥之不去。
他几乎能想象到兰娘昔年身为圣林鬼医族女,受到的究竟是何种熏陶。
其实母亲和谢璇衣当年很像。
也都是他一辈子用性命也偿还不清的人。
母子难得重逢,相处半日,兰娘却又陷入那种混乱的梦魇。
从噩梦中骤醒的瞬息,兰娘抓住沈适忻的手腕,呼吸急促。
“那个孩子,是不是叫谈素星,他中了渡云散。”
“你去求你舅舅,求你舅舅赐一副解蛊的药,还来得及,还能救他。”
——作者有话说——
这下真是还有两周就完结了,(擦汗)(看看字数)真是辛苦我了!(不是怎麽後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突然想回去上高中是怎麽回事呜呜,社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