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菜听出他话里的担忧,搅拌味增汤的手停顿了下,接着就笑出了声——她家小光恋爱的时候是这麽可爱的吗?
“人家是医学生,听你的描述,是非常自己想法和目标的孩子,那平时一定特别忙。就算你不满世界飞,人家也不一定会每天都有时间跟你见面,你说是吧?”
所以,儿子这句话与其说是在担心行程多,怕冷落女朋友,让女朋友不开心。倒不如说,他自己不想跟人家分开。
这可真新鲜。
在母亲的揶揄中,手冢推推眼镜掩饰自己心思被看穿的不自然。
而他的这份欲盖弥彰,更是让彩菜乐不可支。
看看时间,推测和奏已经快到家了,手冢在母亲欣慰的眼神中退出厨房。
他站在廊下,拨出电话。
“国光。”
和奏笑着接起电话。
“嗯,刚到家。”她推开厚重的大门,一边对电话那头的男朋友报平安,一边弯腰在玄关换鞋,“嗯,放心吧,路上很顺利。”
正讲着电话,一道高大的阴影覆盖下来,她以为是堂兄比吕士,头也没擡,随口道:“我回来了。”
“回来这麽晚,去哪里了?”
严厉的声音让和奏霍然擡头——
“……爸爸。”
身形高大的柳生英士站在玄关尽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儿。他敏锐地捕捉到她脸上由笑意融融转为惊讶的神色,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视线落在她仍贴在耳边的手机上。
在父亲锐利的审视下,和奏迅速收敛了惊讶,对着电话轻声道:“抱歉,国光……我这边有些事,先挂了。”
电话那头,手冢似乎察觉到了什麽,沉稳地叮嘱了一句:“好。有事随时打给我。”
这句简单的话安抚了和奏有些焦躁的情绪,她恢复了柔和的表情,对着电话又轻声应了句“好”,才挂断电话。
看着女儿的情绪转变,柳生英士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男朋友?”
“嗯。”和奏直起身,坦然迎向父亲的目光,“他叫手冢国光。”
“手冢国光……”柳生英士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略一思索,眉头皱得更深,“打网球那个?”
“爸爸,”和奏的声音微微沉了下来,“我不希望你用这样的语气提到他。”
柳生英士:“……”小兔崽子!黄鼠狼!
被女儿强硬的态度一噎,柳生英士心里那股无名火蹭地冒起。但看着女儿那双和妻子相似的丶此刻写满执拗的眼睛,他终究没把不满的话说出口。
但柳生家晚餐的氛围,还是因为他的出现,而有些紧张。
柳生静香左右看了看,然後笑着说起一件趣事,试图活跃气氛……可惜连一向活泼的柳生未来都埋头专注地切着牛排。
另外两个孩子,则铁了心秉承“食不言”的礼仪,专心用餐。
真没招了,她甩了一个眼神给沉默的丈夫。
柳生智仁朝她露出一个无能无力的表情。
柳生静香微微一笑,桌子下踹了他一脚。
“所以说——”柳生英士放下刀叉,他声音不高,去打破了餐桌上的寂静。
他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低头不语的和奏:“你寒假剩下的时间,还是继续那个项目?”
和奏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迎上父亲的目光,语气尽量保持平静:“爸爸,这是我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柳生英士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所以你就用你宝贵的时间,给运动员贴贴传感器丶做做检查?本来神奈川大学附属医院病理科的实习机会,我已经替你联系好了。”
和奏的呼吸一窒,她没想到父亲会直接绕过她做出安排。
“爸爸,我已经决定选神经外科方向。”
“神经外科?”柳生英士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声音陡然拔高,“你知道那意味着什麽吗?意味着无休止的手术,意味着巨大的压力,意味着……”他的话语猛地顿住,像是被什麽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喉咙,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餐桌上瞬间一片死寂。
和奏握着餐叉的手一紧,她知道爸爸未说完的话是什麽——意味着可能像妈妈一样。
“英士。”一直沉默的柳生老爷子开口了,他声音不高,却将沉重的空气压了下去。
柳生英士不满:“父亲,你知不知道她——”
“不想吃饭就滚回去。”柳生老爷子警告地看着大儿子。
……她交男朋友了。
这句话被堵在了柳生英士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