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崖还是那个崖。
陈根生此眸中所观之象,早已非旧时模样。
右目所见,是一派凶危之相,同一具躯壳之中,竟被强纳三魂。
其一为张催湛本魂,此刻正与另两魂缠作一团,形如紊乱麻花。
余者二魂,一呈青芒,一显玄色,显是被其强行融合的旁人性魂,境遇堪怜。
三魂共寄一躯,致使灵力流转全然失序,或有处汹涌如奔雷,亦有处淤塞如滞川,乱象丛生。
他目力所及,竟能清晰察到张催湛左肩经脉,为三魂冲突所扰,灵力细微逆流之状。
此等境况,莫说与人斗法,怕是自保也难。
陈根生墨玉虫翅一收,轻飘飘地落在了崖坪的另一头,距离张催湛约莫百丈。
不远不近。
张催湛也看见他了。
两人隔着百丈远,就那样遥遥望着彼此。
山风掠过来,卷得地上碎石尘土漫天,呜呜声顺着风传开,成了这一片死寂天地间,仅有的声音。
陈根生忽然取出了那杆惊蛟火鱼旗。
张催湛的瞳孔,骤然收缩。
全身的灵力,瞬间提至顶峰,做好了雷霆一击的准备。
可陈根生,只是慢悠悠地,又取出一块干净的布。
然后,当着他的面,旁若无人地,开始擦拭那杆上品法器。
从旗杆的顶端,一点点,仔仔细细地,往下擦。
“……”
动作不急不缓,神情专注认真。
像个手艺精湛的老木匠,在打磨自己最心爱的作品。
张催湛朝着陈根生,遥遥拱了拱手。
他还在擦。
擦完了旗杆,又开始擦旗面。
那用火蚕丝织就的旗面,在他指腹下,温润如玉。
上面的火鱼图腾,活了过来,在他新生的右眼注视下,欢快地吐着能量的泡泡。
好东西。
陈根生心里真是美滋滋的。
又过了几十息。
他终于擦完了。
将那块布随手一丢,任其被山风卷走。
然后,他把惊蛟火鱼旗举到嘴边,轻轻地,吹了口气。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看向张催湛。
张催湛已经快绷不住了。
他温润的脸皮下,青筋一根根地暴起,体内的灵力,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正在失控的边缘疯狂试探。
“你……”
陈根生已经把惊蛟火鱼旗收回了纳戒。
“你那个同伙呢?”
张催湛温润的面皮,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体内的三个魂,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瞬间又乱了几分。
陈根生新得的右眼里,张催湛体内那本就混乱的灵力流,此刻更是像一锅煮沸的烂粥,到处乱窜。
“萧兄他……有要事在身,暂时离去了。”
张催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干涩。
“如今这雷鸣崖上只剩你我二人。”
陈根生听了,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