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上面还记录着刚才讨论的学生会方案。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迹部那张俊美却总是带着点倨傲的脸,以及他刚才那句一本正经的“视察赞助活动”。
有钱人的视察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不过,想到周末能看到璀璨的烟花,不用挤在人群里,甚至还能穿着漂亮的浴衣。心里那点因为不能立刻去找真田切磋的小小遗憾,也被一丝隐隐的丶自己也说不清的期待冲淡了。
周六下午五点整,迹部家那辆标志性的黑色加长宾利如同精准的钟表,无声地滑停在我家门口。我刚拉开门,准备出去,正巧与刚推开车门丶迈下车的迹部景吾撞了个四目相对。
夕阳的金辉温柔地洒落。
我一身淡青色的浴衣,衣料是上好的丝绸,触感微凉。浴衣上印着疏密有致丶用金线勾勒的竹叶暗纹,正是那天在车上随口提到丶後来理惠帮我精心挑选的款式。
长发灵巧地编起,松松挽在脑後,斜斜插着一支同样竹叶造型的丶质地温润的玉簪。
脸上也化了个极其清透的淡妆,只薄薄扫了层蜜粉,点了些唇彩,整个人在暮色中显得素净又带着几分平日里少见的丶清雅脱俗的韵味。
迹部的脚步顿住了。
他站在车门边,夕阳的光线勾勒出他俊美无俦的轮廓,在看清我的瞬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那里面惯有的华丽张扬丶掌控一切的锐利,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瞬间碎裂,荡开一圈圈名为“惊艳”的涟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丶凝固。我甚至清晰地看到,他那白皙如玉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丶极其可疑的红晕。
这反应……有点好玩。
我心里暗忖,面上却保持着平静,对他微微颔首:“下午好,迹部同学。”
“……嗯。”迹部似乎才回过神来,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移开视线,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上车吧。”
他侧身,动作略显僵硬地替我拉开了後座的车门。
我道了声谢,从他身边走过,坐进车内。淡淡的玫瑰香气随着我的动作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清冽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并不浓烈,却异常清晰。
迹部随後坐了进来,关上车门。那缕玫瑰香似乎更加清晰了,萦绕在他鼻尖。
车子平稳啓动,汇入车流。
车内一时间有些安静。迹部似乎还在平复刚才的冲击,目光投向窗外,侧脸的线条在暮光中显得有些冷硬,但耳根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
“咳,”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华丽腔调,但似乎刻意放得随意了些,“你身上的香水很特别。”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真皮座椅的边缘,“是什麽香水?”
“哦,这个啊。”我低头嗅了嗅自己的手腕,“是百瑞德的‘无人之地的玫瑰’。”
“无人之地的玫瑰……”迹部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玫瑰,是他最钟爱的花。
他对玫瑰的气味有着近乎偏执的敏感和喜爱。这款香水的名字,带着一种孤绝而坚韧的意象,莫名地吸引了他。
趁着我看窗外的功夫,迹部迅速而隐蔽地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飞快地在搜索栏输入了香水的名字和那句着名的香评。
屏幕上跳出的那句香评,如同带着电流的文字,瞬间击中了他:
“你是我贫瘠荒原上最後一朵玫瑰。”
心脏像是被什麽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迹部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尖微微泛白。他几乎是仓促地按灭了屏幕,将手机塞回口袋,动作快得有些狼狈。
贫瘠荒原……最後一朵玫瑰……
这句带着强烈孤独感与唯一性的句子,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他心底某个被华丽表象严密包裹丶连自己都未曾完全看清的角落。
那些莫名的关注,那些刻意的“公事”电话,那看到她浴衣装扮时无法抑制的悸动,那因为她随口提到真田而骤然降临的冰冷低气压……
所有模糊不清丶被他刻意忽略或定义为“有趣”丶“好奇”丶“部长责任”的情绪,此刻都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变得清晰而滚烫,带着玫瑰的芬芳和荆棘的刺痛。
他猛地转头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试图用冰冷的玻璃驱散脸上的热意和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眸深处,翻涌着从未有过的丶巨大而陌生的波澜。
而我,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觉得车里的气氛似乎比刚才更微妙了,迹部的侧影也显得有些过于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