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雾山!帅爆了!”田中猛地扑过来,眼睛亮得像星星,抓住我的胳膊使劲摇晃,“你刚才简直天神下凡!太解气了!太厉害了!”
周围也响起一些低声的议论。
“冰帝的女生……好猛……”
“骂得真痛快!那帮人就是欠收拾!”
“就是,懂不懂什麽叫尊重比赛……”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冰帝校服的身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是山本美咲。
她脸上带着刻意装出的担忧和指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雾山同学!你怎麽能这样?太粗俗了!还说什麽‘我是你爹’?这简直是在给冰帝抹黑!影响太恶劣了!”
我转头看向她,目光平静无波,嘴角却噙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哦?那山本同学觉得应该怎麽做才够优雅?”
“像你刚才那样,躲在人群後面,眼睁睁看着别人把冰帝的脸踩在脚下,然後等他们骂够了,再上去用你这张最漂亮的脸,替冰帝把那些唾沫星子都接住?”
“你……!”山本美咲的脸瞬间煞白,精心维持的优雅表情彻底碎裂,指着我的手指都在发抖,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气晕过去,被旁边几个女生手忙脚乱地扶住。
人群的议论风向瞬间变了,看向山本的目光也带上了异样。
而我,在发泄完胸中那股郁气後,才後知後觉地感到一丝疲惫。刚想拉着田中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眼角的馀光却猛地瞥见不远处,通往选手通道的入口阴影下,不知何时静静地伫立着一群人。
冰帝正选们,一个个刚经历完苦战,汗水浸湿了队服,脸上还带着落败的沉重与不甘。
为首的那人,银灰色的发丝在通道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凌乱,他微微侧着头,目光穿透散场後略显混乱的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那双总是盛满华丽与掌控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如同暗夜下的海,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他薄唇紧抿着,下颌线绷得极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忍足推了推眼镜,镜片後的目光在我和迹部之间飞快地扫过,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丶带着点疲惫又了然的弧度,用只有身边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看来……破冰的契机,比预想的来得更猛烈些啊。”
我的心跳,在撞上那道目光的瞬间,骤然失序。
刚刚舌战群儒的锋芒和对着山本的冷嘲,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无所遁形的慌乱。道歉还没说出口,倒是先让他看到了自己如此“彪悍”的一面。
关东大赛的喧嚣落幕,“冰帝彪悍女”和“冰山美人雾山隐”的称号却像长了翅膀,在校园的每个角落不胫而走。
每每听到那些压低声音的议论和好奇窥探的目光,我都忍不住扶额。
那帮人战斗力也太差了,才说了几句就落荒而逃,我连十分之一的功力都没发挥出来,顶多算是……语气稍微锋利了一点点?怎麽就彪悍了?
不过转念一想,比起那些动不动就捂嘴惊呼丶眼泪汪汪的典型日式小女生,我这作风,大概确实担得起一句“中国大女人”的评价。
心累。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放学,拖着仿佛被抽干力气的身体推开家门。
裕子阿姨已经把饭菜做好温在桌上,留了张便条说先走了。空气里弥漫着家常饭菜的温暖香气,总算驱散了一些这一周来的郁结。
我刚挪到厨房,门铃就突兀地响了起来,紧随其後的是小空从院子冲进来丶兴奋地扒拉着玄关门的“咚咚”声和欢快的吠叫。
这个点,会是谁?
带着疑惑拉开厚重的木门,傍晚的霞光倾泻进来,勾勒出一个意想不到的高挑身影。
迹部景吾。
他站在门廊下,银灰色的发丝被晚风拂起几缕,身上还穿着冰帝的校服,肩头似乎还带着室外微凉的空气。那双眸子在渐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你怎麽来了?”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脱口问道。
他微微扬了扬下巴,视线越过我,落在我身後激动得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的小空身上,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娇。
“本大爷来行使探视权。”
探视权?!
这词用的……怎麽听着像是我们刚办完离婚手续,他来争孩子抚养权似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我感觉自己的脚趾在拖鞋里都快要抠出一座冰帝学园了。
“……哦。”我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侧身让开,“那个……你吃饭了吗?”完全是没话找话的客套。
“没有。”迹部回答得异常干脆,迈步走了进来,带着一股清冽的气息,“部活刚结束。”
他熟门熟路地弯腰,揉了揉热情扑上来的小空的脑袋,动作自然流畅。
我:“……”很好,客套话把自己套进去了。
看着桌上裕子阿姨精心准备的两菜一汤,还有明显只够一人份的米饭,我只好认命地走进厨房:“……那你坐会儿,我再煮点面。”
一顿饭吃得沉默又诡异。
餐厅里只听得见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小空趴在一旁地毯上,尾巴扫过地面的沙沙声。
他坐在我对面,姿态依旧优雅,但明显板着脸,垂着眼睫,几乎没怎麽看我,只偶尔低声回应一下小空用鼻子拱他膝盖的撒娇。
尴尬的空气几乎凝成了实质。手臂上那道早已淡去的伤痕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痒,提醒着我那个悬而未决的心结。
道歉的话语在喉咙里滚了又滚,几次想开口,都被这沉默压了下去。
终于,碗底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