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小小的空间里蔓延。
半晌,我才听到自己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想你。”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他涂抹药膏的手指僵住了,随即,那点微凉的膏体似乎都带上了灼人的温度。
昏黄的灯光下,他白皙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一层薄红,一路蔓延到脖颈。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丶更仔细地将药膏涂抹均匀,然後,摸出了那条熟悉的黄金蝴蝶手链。
冰凉的金属链扣搭上手腕,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低着头,手指灵活地扣好搭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金色的蝴蝶翅膀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落在我那道淡粉色的伤痕上,形成一种奇异的组合。
“不许再摘下来。”他擡起眼,眸子里映着灯光,也映着我的影子,语气带着威胁,却掩不住一丝紧张的认真,“再摘,後果自负。”
我刚想说什麽,他却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块温润凝脂的白玉牌。
玉质细腻如羊脂,在灯光下流淌着柔和的丶内敛的光华。上面用极精妙的刀工刻着几道连绵起伏的山峦,山间云雾缭绕,意境悠远。
“生日礼物。”他把盒子递到我面前,“错过了那天。”他顿了顿,声音柔和下来,“但准备了很久。”
和田玉温润的触感贴在掌心,带着他指尖的馀温。我认出那雕刻的山峦,竟有几分神似我家乡那座云雾缭绕的青山。
“帮你戴上?”他低声问,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轻轻点头。
他拿起项链,绕到我颈後。微凉的玉牌贴上锁骨下方的皮肤,带来一阵舒适的沁凉。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小心地扣好搭扣。
指尖偶尔擦过後颈敏感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他靠得很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
“生日快乐,雾山。”他的声音低沉地响在耳畔,带着一种宣告般的郑重,“你十五岁了。”
十五岁。
距离那个约定俗成的“十八岁”。
还有三年。
他话语里未尽的暗示,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我的心跳骤然起伏,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推开他。
他温热的指尖还停留在我的颈後,没有立刻离开,空气里弥漫着玉石的清冷和他身上干净的薄荷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心慌意乱的暧昧。
最终,他只是轻轻揉了揉我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晚安。”
“晚安。”我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迹部躺在客房柔软的床上,黑暗中睁着眼睛。
窗外城市的微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手臂上仿佛还残留着将她紧紧箍在怀里的触感——那麽纤细,却又那麽鲜活,带着温暖的韧劲。
她的声音,她埋怨他打碎碗时那点软糯的腔调,她低低承认“在想你”时脸颊的微红,还有玉牌贴上她锁骨时那细腻温热的皮肤触感……
所有的细节都在脑海里无比清晰地翻腾丶回放,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胸腔里像是揣着一团火,烧得他口干舌燥。那个拥抱的温度,真实得烫人。
她又回来了,带着她的锋利,她的柔软,她的别扭和偶尔流露的坦诚,重新鲜活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驱散了所有阴霾。
他翻了个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亮起,照亮了他微微上扬的唇角。他拨通了管家的电话。
“喂?少爷?”管家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恭敬。
“嗯,是我。”迹部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甚至带着一丝明显的愉悦,“今晚我不回去了,在朋友家留宿。不用准备宵夜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管家了然于胸丶带着笑意的声音:“好的,少爷。祝您休息愉快。”
挂了电话,迹部指尖轻点,打开了和忍足的聊天框。
屏幕上是刚刚拍下的,他和趴在他枕头边呼呼大睡的小空的合影。金毛犬的大脑袋占了大半个屏幕,睡得四仰八叉,而他只露出了半张带着笑意的侧脸。他点了发送。
几乎是秒回。
忍足的头像跳动起来。
【忍足侑士】:啧。[微笑表情]看来网球部的好日子,终于又回来了。再也不用面对某些人持续的低气压高压统治了。
迹部看着那条信息,低低地笑出声。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回复。
【迹部景吾】:[微笑][微笑][微笑]明天训练翻倍。
放下手机,黑暗中,他嘴角的弧度久久没有落下。
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永不熄灭的星河。手臂上仿佛还残留着拥抱的馀温,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胸腔里那团火,烧得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失而复得,原来是这样一种让人心甘情愿沉溺的感觉。他闭上眼睛,小空轻微的鼾声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安稳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