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悲伤堵在胸口,窒息感让我无法言语。
就在这时,球员通道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身着黑色西装丶身形高大丶气势迫人的男子无视了工作人员的阻拦,如同黑色的潮水般迅速分开人群,目标明确地冲到了我面前。
为首一人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对着我微微躬身,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急迫:
“九小姐!”
“车子已经备好,已和航空管制局申请开辟了私人飞机专线!”
“事态紧急,立刻回国!请!”
九小姐。
这个称呼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迹部周围那群日本队里炸开了锅!
真田弦一郎丶幸村精市丶忍足侑士丶白石藏之介……所有人的目光都震惊地聚焦在我身上,刚才还在为胜利欢呼的喧嚣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窃窃私语和探究的目光。
“九小姐是什麽?”
“私人飞机专线?”
“这到底……”
身份,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但此刻的我,已经无暇顾及任何人的反应。
“师傅……出事了……”我终于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目光痛苦地扫过迹部震惊而担忧的脸,“我……先走了!”
说完,我再无半分停留。
在那些黑衣保镖无声却强硬地护卫下,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我转身,几乎是踉跄地丶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球员通道的阴影里。
将迹部伸出的手丶将队友们惊愕的目光丶将刚刚获得的胜利荣光丶将那个还未来得及分享的拥抱……全都抛在了身後那片喧嚣而凝固的光影里。
通道外,是震天的欢呼;通道内,只有我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和保镖们沉默而迅疾的护送。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淹没了整个世界。
飞机冲破云层,引擎的轰鸣也无法掩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航程像一场漫长而煎熬的凌迟。
伯父派来的车早已等候在停机坪,一路风驰电掣,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灰暗的流光。最终,车子停在了一家顶级私立医院静谧的地下入口。
没有回家。
这个认知像冰锥一样刺进心里。
在保镖无声的护送下,穿过冰冷丶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电梯无声上升,最终停在那扇沉重的丶隔绝生死的病房门前。
伯父站在门口,面色凝重如铁,看到我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让开了位置。
我推开门。
扑面而来的,是仪器运转发出的丶冰冷而规律的滴答声。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混合着一种生命即将燃尽的丶腐朽般的沉寂。
病床上,那个曾经如山般巍峨的身影,此刻被淹没在雪白的被褥和无数冰冷的管线中。
氧气罩覆盖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紧闭的双眼和深陷的眼窝。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仪器屏幕闪烁着幽幽的光,屏幕上跳跃的曲线和数字,是维系她最後一丝气息的冰冷锁链。
我一步一步挪过去,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
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要耗尽所有力气。
终于走到床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上她露在被子外的手。
那只手……
记忆里,这双手曾如钢铁般有力,能轻易挥动长鞭,撕裂空气,在腥风血雨的传奇岁月里击碎无数黑暗。
也曾温柔地拂过我的头顶,带着山间晨露般的清凉。
可此刻,它枯瘦得像一截失去水分的朽木,皮肤松弛地包裹着嶙峋的骨节,青紫色的血管狰狞地凸起,蜿蜒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下。
冰冷,僵硬,毫无生气。
怎麽会……这麽瘦了?
比去年我离开时,瘦了这麽多?
我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进肉里,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眼眶酸涩得厉害,滚烫的液体在眼底疯狂翻涌,却被我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压住。
伯父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医生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却字字如刀:
“九小姐……老夫人身体各项机能已经临近……油尽灯枯。这些仪器,只是……维持着最後一点生命体征。她现在处于深度睡眠状态……下一次如果醒来,恐怕……就是回光返照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宽慰,“八十多岁高龄,早年习武闯荡,身体底子有损,到这个岁数……也算是喜丧了。”
喜丧?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我死死盯着师傅安详却毫无生气的睡颜,巨大的空洞和悲凉瞬间吞噬了所有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