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轻轻吁出一口气,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下一刻,温暖干燥的手掌便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覆上我的手背,随即手指穿过我的指缝,紧紧扣住。
他牵着我,掌心熨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没有了长辈在旁的“束缚”,他显然自在了许多,步伐都透着一股轻快。
我们就这麽沿着康河慢慢走着,享受着难得的丶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宁静时光。
“喂,”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这几天……我表现得还行吗?”
他侧过头看我,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河水的粼光,也映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探询,“伯父伯母……对我还满意吗?这个在中国,是不是就叫‘见家长’?”
“见家长”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点生涩又郑重的意味,瞬间让我的脸颊升温。
我故意装傻,目光飘向河对岸盛开的野花丛:“唔……不知道呀。伯父的心思可难猜了,一会儿嫌弃一会儿又好像挺满意?要不……你自己当面去问问他老人家?”
迹部的眉头立刻微微蹙起,脸上掠过一丝真实的忧愁。
他沉默地走了几步,握着我的手却收得更紧了些,像是在汲取某种力量。然後,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了咬牙,用一种带着点委屈又无比认真的口吻说:“……再等十年也行吧。”
“啊?”我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愣。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我,目光灼灼:“不是伯父说觉得你还小,再等十年也不要紧吗?”
他语气里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我等得起。毕竟你这麽好,伯父不肯轻易答应,也是人之常情。”
这家夥!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有的没的!
我又好气又好笑,擡手就戳了戳他坚实的前胸:“迹部景吾!你少胡思乱想!”
指尖触碰到他衬衫下紧实而富有弹性的肌肉轮廓,那温热的丶充满力量的触感让我心头莫名一跳。
嗯……这家夥的身材似乎…更好了?
我的动作和瞬间的走神显然被他捕捉到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迅速反手握住了我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温热的大掌包裹住我的手,然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缓缓抚上我的脸颊。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轻轻摩挲着我的下颌线。
“瘦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目光细细描摹着我的眉眼,专注而深沉,“也……越来越漂亮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忽然掺进了一点酸溜溜的委屈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这一路,本大爷可是很有危机感。擦肩而过盯着你看的男人,可不少。”
听着他这近乎撒娇的控诉,我忍不住回嘴:“少来,迹部大少爷在英国的红颜知己谁知道有几个?说不定排着队呢!”这话带着点故意挑衅的意味。
果然,像是踩到了他的尾巴。
迹部景吾眉头一拧,眼底那点委屈瞬间被“被冤枉”的恼怒取代。他放在我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另一只手惩罚性地掐了一把我腰侧的软肉,力道不重,却足够让我惊呼出声。
“没良心!”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控诉,把我更紧地箍进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在英国,除了处理家族事务和应付必要的社交,本大爷的时间都用在……”
後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灼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那未尽之意已足够清晰。被他坚实而温暖的怀抱拥住,隔绝了康河微凉的春风,一种沉甸甸的安心感包裹着我。
不远处,撑篙的船夫正载着一船笑语盈盈的游客,长篙点破平静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我们租了一条小小的平底船,迹部景吾坐在我对面,长腿有些无处安放,但姿态依旧从容。
他不再握我的手,而是将我的双手都包覆在他宽大的掌心里,放在他的膝上。
船缓缓滑行在康河的柔波里,两岸古老的学院建筑静静矗立,河岸的金柳垂下嫩绿的枝条,如同新娘的秀发。
此情此景,徐志摩那首《再别康桥》的诗句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我望着水波,轻轻地念了出来:“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我的声音很轻,融在桨声水波里。迹部景吾没有打断,他安静地听着,目光专注地落在我脸上,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水光,也映着我的身影。
当最後一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馀音消散在空气中,他沉默了良久。船桨拨动水面的声音仿佛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然後,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赤热:
“是有个人,轻轻地走进了我的生命里。”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目光如同最深的海洋,要将我溺毙其中,“但是,本大爷不会让她轻轻走掉。”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像是要烙下某种印记。
“因为……”他微微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坦率,“午夜梦回的每一个夜晚,她的脸都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挥不去,也……不愿挥去。”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煽情,只有最直白丶最滚烫的宣告。
剑桥的春风带着水汽拂过面颊,却远不及他话语里那份炽热的爱意将我密密实实地包裹。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深邃眼眸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情愫,和他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丶令人安心的温度。河岸的垂柳在风中轻轻摇曳,如同无声的见证。
他拿出手机,拍下了我们相握的手掌。